步,躲进卫兵的保护范围,怒喝道:“若再咄咄逼人,本县治你的罪!”
回答他的,是“咣”的拔刀之声,姜亥咧嘴笑道:“请县令坐堂!”
“你!这可是县署”
忽有尖锐的哨声响起,老凉把两个手指圈成环,放在嘴里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县署外顿时如沸腾开来,农人们早已吃过了羊肉汤面,纷纷举起锄头涌了进来。
“请县令升堂!”
“升堂喽!”
赵余粮此时一点儿也不困,两碗汤面落肚之后,反而把之前的紧张惶恐情绪全都消解了,只感到了振奋。
虽然都是初次进县署,他们这些济民社的却有条不紊,因为一整个冬天他们常常被带着列队、挥刺,初次被突袭时没有经验,此时反应过来,才终于有了训练时的模样。
老凉虽未当过将军,这点小场面却能轻松指挥,安排着他们守住县署前后门,包围吕令皓的人。
“第一队到中堂!
赵余粮在这队里是排头的,冲进中堂的院子,感觉迈进了全新的天地,整个人莫名地兴奋起来。
中堂前守着六个卫兵,正披着盔甲,手执长刀,严阵以待。
但透过大门可以看到里面,县尉正坐在侧边的位置上,俊朗又威严,仿佛神仙人物;县令则缩在四个卫兵身后,显得有些鬼鬼祟祟,抬手指着,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全都给我拿下!拿下!”吕令皓大喊道。
这里有十个有甲的卫兵,外面还有十个,另外吕家的部曲、随从又有二十余人,其中有些还是身手不凡的侠客,人数虽不多,却远不是薛白手底下这些泥腿子能比的。
吕令皓敢让薛白把这些泥腿子带来,就是知道卫兵一喝,就能吓得他们做鸟兽散。
“退!”卫兵们大喝道。
赵余粮吓得连忙把锄头斜斜举起,却意外地感觉到对面的卫兵也有些紧张。
“还不请县令升堂!”老凉大喊道。
赵余粮遂往前两步,身边数十农人手里的锄头、铁铲也尽数往前一挥。
随着大唐境内承平日久,均田、府兵制破坏殆尽,民间风气亦有了变化,边镇用胡人,良家耻于当兵,子弟为武官者为父兄摈不齿,应募者多为未曾习武的赖汉。至于吕令皓这些卫兵,看起来都很魁梧,但大鱼大肉的好日子过惯了,平日惯是欺辱平民,几时见过这等阵仗。
锐利的铁铲从眼前挥过,六个卫兵连连后撤,惊呼了出来。
“你们倒是退啊!退!”
赵余粮把他们的慌乱尽收眼底,不由惊喜起来,平生第一次,他感到自己原来也是不输于人的。
于是他兴奋得忘了害怕,愈发起劲地挥舞着铁锄。
“升堂!升堂!”
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知道,冲突一触即发,却还没发,因为卫兵们又退了一步,等待着县令的吩咐。
换作高崇,只怕早已与薛白杀得死伤惨重了,吕令皓则还在考虑。
有卫兵退到了墙壁上,扬起长刀怒吼道:“再不退我杀了你啊!”
吕令皓额头上冷汗直冒,舔了舔干巴巴的唇…升堂而已,有何必要兵戎相向吗?
“升堂!”
他终于大喊了出来,没让卫兵们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
“本县升堂就是”
若说高崇、吕令皓分别是安禄山的官员与大唐官员,其遇事反应也有着双方普遍的特点,一边是敢想敢干,肆无忌惮;一边是陷在歌舞升平里生怕有一点改变,所以固执而软弱。
因此,最后没打起来,薛白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
“准备升堂,封锁库房,等殷先生到了把税册都拿出来。”
“喏。”
“唤薛崭回来,把织坊里那些被称为逃奴的女子也带过来,此案一并审明。
“喏。”
“武器都卸了,县署里没必要动刀动枪。哦,农具拿着就拿着吧,农民就这点家当,别弄丢了。”
喏…你们,还不把刀放下?!”
到这一步,吕令皓气势已泄,也不可能真打起来了,无非是配合着薛白,反而能安然无恙,以后凭着宫中的关系有怨报怨,遂无奈地挥了挥手,让人把武器放下。
薛白果然和气了很多,道:“县令把印章借我用用可好?”
吕令皓正在为难,他的幕僚元义衡眼珠转动,在这片刻之内做了决定。
“县令,我去把印章拿来交给县尉,可好?”
元义衡这个小举动既给薛白卖了好,也缓解了吕令皓的尴尬。
吕令皓并不念他的情,冷笑一声作为回答,自想着此事过后,且看朝廷能否容得下敢以武力夺取上官印符的叛逆,须知高仙芝只是越级报功就已犯了大忌。
过了一会,印章已被元义衡用双手捧着,递到了薛白面前。
众人热火朝天地准备着,到了天快亮时,薛白已完全掌控了县署。
“邀诸家过来,愿来的来,不愿来的…后果自负。”
“喏。”
“击堂鼓,聚齐百姓。”
“咚!”
“咚!”
鼓声打破了县城的清晨。
“是堂鼓响了?”
“堂鼓响,县令召大伙到县署。”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县署大街上已挤了许多人,挤在后方的,则只能听着前方的人们诉说着公堂上的情形。
公堂上,吕令皓坐在主位上,眼皮重得厉害,时不时要睡着过去,脑袋往下掉。平素威严的县令,因一夜未眠,马上就显出老态与昏庸来。
薛白反而在开堂前安安心心地休息了一会,此时就坐在他旁边,身板挺得笔直,高大威严,倒衬得吕令皓像个佐官。
惊堂木也握在薛白手中,待到辰时,“啪”地就是一声响。
“今日审偃师县隐匿田亩户籍,税赋不公一案,凡有与田、税相关之冤屈者,皆可报来。”
崔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