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再看,继续往前走去,见到二十一郎李崤正叫嚷着要招供。每次见到李崤,她便要想起他当年在上元夜强抢民女一事,有时真觉得家里落到今日这地步是活该。
“我现在就招,别对我用刑啊。”李崤自顾自地哭喊道:“我招便是了,我阿爷真是要谋反,可我这些年伤了腿,一直闭门休养,与我无关啊…”
再往前,牢房里关着的是许多女眷,哭哭啼啼的。
她们多是李家的儿媳,李十四娘今日则正好回娘家治丧,也被关进来了,此时已病倒了。李腾空到了第一件事就是为她诊治。
李十一娘心情恶劣,难免又开始发泄情绪,道:“你给她把脉了有何用?牢房里又没药!”
大家本就凄惨,还来了这么一个平素就在家作威作福的主,纷纷大哭。
“哭?我惹你们哭了?!我早便说了,提防着唾壶那白眼狼!”
牢里的时间过得很慢,过了两天,像是捱了两年那么久,李腾空终于明白何谓度日如年。
那些主审官员与狱卒们显得十分匆忙,不时到牢中押人出去刑讯,每次都是一阵鸡飞狗跳。杨国忠刚任相便办这样的大案,还远远不够从容,从小事上便能看出,比如,根本就没有牢饭。
李十一娘饿了两天之后,也没了叫嚷的力气,时不时小声抱怨道:“我们好歹是重臣家眷,岂敢如此对待。”
没有人理会她,大家都饿得很虚弱了。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牢房角落里泛起的臭味,女眷们每次往那里去如厕,眼泪都啪啪往下落。
李腾空蜷缩在栅栏边,觉得自己该是病了。脑子里想着丰味楼的爆炒羊肚,有些可耻地发现自己原来也是那么馋的人,过往还偏偏自认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可她不像薛白那般幸运,落狱了还有人给交食本。
终于,锒铛声响。通道那边,两个狱卒拖着李岫过来了。
这两天旁的李家人被来来去去地提审,却一直没见到李岫。此时李腾空一看才明白过来,李岫一直在受刑,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不提,他的两颗眼珠都变的往外突。
那是经历了太多肉体上的痛苦,硬生生瞪成那样的。
“阿兄。”李腾空无力地喊了一声。
李岫没有力气抬头,无声地流着泪,嘴唇抖动了许久才发出声音,道:“我是废物…保不住…家业。”
随着这一句话,整个大理寺狱都陷入了痛哭。
完了。
过去的右相府有无尽风光,如今只有无尽的苦难。
而李十一娘目光看去,不由站起身来,喊道:“杨齐宣!”
她看到了,站在李岫身后,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的红袍官员,赫然就是她丈夫杨齐宣。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卷宗,俨然成了主审官之一。
“杨齐宣,你这个叛徒!”
“招供的还少吗?”杨齐宣高声回应,抬手环指大牢,正气凛然地叱道:“李林甫犯下谋逆大罪,若非我全力保你们。你们便是满门抄斩,而不是流放!”
“你敢…”
李十一娘银牙咬碎,恨得攥紧了拳头。
但她是能屈能伸的性子,转念一想,她也不愿再待在牢里受苦了,遂掐了自己一把,努力转变了心态。
旁人还在大骂杨齐宣,她忽然大喊道:“够了!”
喝止住众人的谩骂,她抹了一把泪,道:“事已至此,杨郎也没办法。能改抄斩为流放,是他的一片苦心…杨郎,带我出去好不好?我待得要疯了。”
杨齐宣默然片刻,低着头走上前,到了这间牢房外,叹息一声。
“十一娘啊。”
“杨郎,带我出去。”李十一娘伸手,想去握杨齐宣的手,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杨家人啊。”
“你是杨家人?”
杨齐宣反问了一句,有些讥嘲之意,道:“这么多年来,你几时把自己当成过杨家人?不是仗着右相府的权势欺压我吗?!”
话到最后,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声色俱厉。
狱中旁人都被吓了一跳,李十一娘更是脸色巨变,喃喃道:“我一直护着我们的小家,我给你谋官…杨齐宣!老娘没给你谋官吗?!”
这一喝骂,杨齐宣习惯性地缩了缩身子,有些心虚。但他很快就想到,自己就是不想再这样过窝囊日子了才做出的选择。
他遂把手里拿着的一封文书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李十一娘其实已意识到这是什么,不肯伸手去接,道:“你先救我出去,我出去了才肯与你和离。”
“这是休书。”杨齐宣道。
他把休书丢进栅栏中,拍了拍手,顿觉一阵轻松。转身便要往外走,余光中却见到了李腾空,不由想到也许可用李腾空来施恩于李季兰。
心头一热,再看李腾空蜷缩在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他又想到若是能将这双姝都纳了才好。往日慑于妻子以及相府的威势,没敢往这方面想,可如今一想,李家犯了大罪,要赎买李腾空其实不是太难之事。
只消把李腾空发落到少府监为官奴,再出手买到府中当姬妾,往后让李季兰到自己府中看她…妙计!
杨齐宣想到得意处,大步出了牢房,招过牢头,问道:“近来可有人要探望李腾空?”
“有,方才便有一个貌美女冠要来交食本。”
“在哪?”
“该还在衙署外吧,小人驱她了,她不肯走。”
杨齐宣连忙赶了出去,站在石阶上环顾一周,果见到了一道倩影。
李季兰正在皇城徘徊,身后还跟着皎奴与眠儿,这两个侍婢当日还在马车上给李腾空拿行李,被抛在了玉真公主的队伍中。
“季兰子!”
“姐夫。”李季兰转头见是杨齐宣,随着李腾空的称呼唤了一句,关切地问道:“情形如何了?”
“这边说。”
杨齐宣抬手一引,刻意要去扶李季兰的胳膊,走到一旁,低声道:“我正在全力营救,奈何右相谋逆一事属实,证据确凿,翻案是不可能了。但我设法保住了李家满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