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吼着,用尽所有的力气抡起同样的刀扫向刁丙。
他还有更多兵力,他的阿兄还有上万人马,他的府君还有十余万大军,只要到了,能把薛白踏成肉泥。只要让他活下来,带兵过来。
这一刀他必须挡下来。
“喝!”
田庭琳的拼命也激得刁丙气血上涌,吼叫着,长柄陌刀没有变换方向,直接砸向田庭琳硬梆梆的头盔。
“嘭!”
重响声中,田庭琳的头盔没碎,但头盖骨碎了,血从他脸上不停地流下。
刁丙的胸甲上也挨了一下,“叮”的一声响,他被扫落在地,却是在血泊里滚了两圈,发出了吼叫声,宣泄方才生命相搏的激荡。
“没事吧?!”
有同伴从他身边冲过,横冲直撞,杀得剩下的叛军流水般地败退。
“咳咳…没事。”
刁丙摸了摸自己的胸甲,见它没事了才放心下来。他以前穷惯了,哪怕如今发达,也格外地珍视物件。才要坐起,有人到了他身前,向他伸出了手,是薛白。
他犹豫了一下,擦了擦手上的血,握住薛白的手,由薛白搀着坐起,道:“郎君,幸不辱命。”
“走了,穷寇莫追。”
“喏!”
刁丙应了,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用力吹响了口哨,胸肺间却是一阵剧痛,脸色煞白。
“受伤了?”薛白问道。
“是。”刁丙不敢隐瞒,有些忧虑。
“无妨。”薛白道,“我们暂时甩脱了追兵,你到内丘县暂时安顿下来,养好了伤再到太原。”
刁丙凑趣道:“我就怕养伤养得太久,郎君已经平定叛乱了,没能立下功劳。”
“希望如此吧,去吧,把伤兵都带走。”
这一战三十余人竟也死伤过半,刁丙清点之后,发现如此一来,薛白身边就只剩十余人了。他其实不太情愿走,偏是受了伤不敢拖累薛白,无奈之下带人往北行进。
回头看去,薛白已领着十余骑沿着滹沱河向西而行。
夜还黑,看不太清路,薛白爱惜马力,没有纵马疾驰。一边驱马一边在脑中估算着各个方面的情形。
若只想逃生,他大可以直接就逃了,但逃不是目的,达成各种战术目的才是。
他吸引田承嗣的注意,派出信使去往洛阳;他做出自己被俘的假象,助袁履谦取得叛军的信任;他分散出不同的几支兵马离开,把李腾空、李季兰送走;他偷袭田庭琳,希望前往土门关的叛军能够注意到…
眼下,还需要暂时保持对田承嗣的牵制,以保证这种种安排能够完成。
有意思的是,在这个血与火的夜晚,沿滹沱河而行的这一段路却十分的宁静。
直到有部下骑马赶了过来。
“郎君,安排好的船夫和船都不见了。”
一整个大计划里往往有无数个小细节,薛白已经非常习惯有细节出错,他应对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做好两手甚至更多的准备,二是临危不乱。
“其它船呢?”
“在上游三里。”
“继续走吧。”
薛白语气很平静,说着,还抬起头看了看月亮。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在月下散步,随遇而安。
“郎君,是小人的错,没选对船夫。”
“回头再领罚,先做事,心别乱。”薛白道,“哦,我会泅水的,你们也做好游过河的准备吧。”
这句话是开玩笑的,会泅水是一方面,没有马匹、食物、兵器等等物品,就算游到了河对岸,也很难去往太原。但因这样的语气,部下们都安心下来,继续赶路。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地震般的动静。
薛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东方的道路上兵马云集、火光通明,仿佛是一轮旭日升起。
一轮旭日升起。
小船晃晃荡荡,停泊在了滹沱河西岸的芦苇荡中。
邓四娘咬着牙把缆绳系在了一棵枯树上,踩着水,把船上的年轻男子从船上拖了下来,摆在岸边,用力按压着他的腹部,试图把水排出来。
“咳咳。”
那男子吐着水醒了过来,摆手道:“痛…别再按了。”
“你溺死过去,我得救你。”
“中箭了…我会泅水,不是溺过去。”
邓四娘把他的身子翻过来一看,只见他背后还真是有一个伤口,却没见到箭支。
再仔细一看,那杆却是断了,箭镞埋在了血肉模糊的皮肉当中,有血从中溢出。
“你受伤了?”
“是,多谢大姐的救命之恩。”那年轻男子说话十分客气,虽伤口被按得疼痛,脸上竟还带着些礼貌的笑容。
邓四娘见了,顿时觉得他是个好人,也因此愿意多说几句,道:“小兄弟,伱是太守府的人吧?”
她口音很重,那年轻男子听了一会才懂,正要答话,河对岸忽然又是一阵大动静传来。
邓四娘如今已很习惯于这样的人喧马嘶了,很淡定地抬起头,只是不仅是岸边有骑兵奔来,上游还有兵士坐着竹筏斜斜往这边划了过来。
“那边有船只!”
“追,别走了薛白!”
那受伤的年轻男子听了这动静,用虚弱的声音低声道:“大姐且自己逃命吧。”
“那你呢?”
“我躲一躲,你逃吧。”
邓四娘又不怕死,倒是没甚好躲的,扛起他便走,嘴里道:“你被那些贼兵追杀,是好人,我不能丢下你。”
这般走得不快,反而在地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年轻男子苦笑不已,转头看去,只见追兵已经快划到岸边了。
“嗖嗖嗖…”
几支弓箭落在了他们身后的芦苇荡里。
年轻男子几番推搡邓四娘,想让她放自己下来寻生路,偏邓四娘如莽牛般不管不顾,两人语言亦不顺畅。
他干脆闭上眼,想着倘若被捉了如何保命逃生。远处忽然传来了鸣金声。
那些登岸的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