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王承业道:“常山郡可以丢,太原城若是丢了,长安早晚守不住,谁担得起这样的重责?!”
站在他的角度而言,这些话显然是非常有道理的。
在不信任薛白等人的情况下,先集中精神守住北都,不被任何情报所迷惑,这是最安全稳妥的办法。
作为一个没怎么上过战场的羽林大将军,这样的思路其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寄望他像王忠嗣一样,领着不熟悉的兵马,出城冒险,立下奇功,从某方面而言,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李光弼沉稳坚毅,但并不是一个擅于辩论的人,一时竟是哑口无言。
正在此时,薛白大步从前院走来,高声问了一句。
“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不肯出兵了?!”
“当然。”王承业微眯着眼看向薛白,叱道:“谁让你来的?!”
薛白道:“你可知河北还有不少官员心向大唐?你可知你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严?只要切断安禄山之退路,叛军不战自溃,平叛即在眼前。”
“我问你,谁让你来的?”
“若不出兵,奏报怎么写,只怕不能如你的意了。”
王承业闻言,冷笑道:“此事不由你说的算,这里是太原,不是你一个逃官可以放肆的地方。”
薛白步入堂中,问道:“你未免太自信了?”
王承业眼神中愈发显出傲慢之色,满脸自信地仰起头,提高了音量,问道:“知道圣人为何遣我来吗?”
“不知。”
“我姓王,太原王!”
太原王氏当然是非常厉害的世族,当今圣人的第一任皇后都还是太原王氏出身。
王承业与王皇后是同族,是南梁右卫将军、中书令王神念之后,总之是显赫望姓,才得以一路高升为羽林大将军。
但在听了他这样一句气势磅礴的话之后,薛白反而失望地摇了摇头。
看来,道理是说不通了。都到了这样一个社稷倾覆在即的时刻,某些人还放不下世家大族的偏见与傲慢,岂能把希望寄托在其人身上。
也无妨,薛白这次来,本就不是为了说服王承业。
他是来说服李光弼的。
“李副帅,你怎么看?”
“我命你把这个逃官拿下,你缘何又放他进来?!”王承业一见薛白转向李光弼,当即喝道。
“府君,若只为奏报如何写,都可商量…”
“你还看不出吗?这竖子才是贪功冒进的那个。”王承业道:“他要拿太原去冒险。”
“呵。”
有人轻笑了一声,却是站在薛白身后的王难得。
王承业见了,当即叱道:“你不守着石岭关,擅自跑来太原城做甚?”
“若非我等冒险,石岭关早便丢了。”王难得懒得与他多说,转向李光弼,道:“还想劝他吗?动手吧。”
“你们想做什么?”王承业闻言顿时大怒,“王难得,你欲怂恿李光弼叛乱不成?!”
渐渐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光弼的身上,毕竟这个河东节度副使才是真正有将才,能掌控兵马、能打仗的那个人。
他的一个决定,关乎于北都太原的安危、河北诸郡的期望、朝廷平叛的决心,乃至于关乎无数生灵。
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李光弼开口了。
“我这里有两份奏折,请府君先过目。”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摆在案上。
王承业拾起一看,只见第一封奏折上是为他表功,称在王承业的英明决策下,河东军挫败了蔡希德奇袭太原的阴谋,联络常山郡官员,斩杀李钦凑、高邈。
看罢,王承业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不需要李光弼报功,他自己就能报功,方才张通幽已经答应为他作证了。常山太守薛白弃城而逃、袁履谦投降叛军,真正的功劳是谁立下的?当然是他河东节度使王承业,如今平叛的最高长官。
“不知变通。”
心中对李光弼做出了这般评价,王承业拾起另一封奏折看了。
几列字落入眼帘,他眯了眯眼,大怒,倏然站起。
“李光弼!你好大的胆子,敢诬陷我?!”
“末将只是据实而述罢了。”李光弼道。
“放屁!”王承业道:“我到太原,连晋阳宫都不曾踏足半步,何时玷污晋阳宫人?当我不知你是想挟持我以夺兵权?你好大的胆子。”
原来李光弼的另一封奏折却是举报他玷污晋阳宫人,王承业久在长安执守宫禁,如何能不知这是死罪,根本就没犯过。
“昨夜府君强暴了晋阳宫人。”李光弼道:“今日便不想承认了吗?”
“你…”
王承业脸色一变,想到昨夜那个美婢,不由惊道:“你如何在我身边安插了人?!”
李光弼不答,再次郑重执了军礼,道:“唯请府君坚决抗贼,勿负朝廷之威严,勿使心向大唐之河北官员失望。”
“你!”王承业咬牙,一字一句道:“你也是反贼!”
他抬手一指,指向王难得,指向薛白。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是反贼!”
王难得被王承业一指,反而笑了。
他转过头,望着远处晋阳宫的方向,想到了一个故事——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李渊还只是太原留守,领晋阳宫监。当时李世民想要逐鹿天下,知李渊不会答应,遂与晋阳宫副监裴寂暗中商议。裴寂于是安排了晋阳宫的宫娥给李渊侍寝,却不告诉李渊她的身份,待到他们下次饮酒,方才全盘托出,请李渊起兵,李渊表面不答应,还要拿李世民送交朝廷,但他已经犯了玷污宫人的大罪,最后也只能答应,还说是因为父子情深,不忍告发儿子,才被迫起兵的。
这是谋反吗?当然是谋反。
但正因有了这场关于晋阳宫的密谋,才有了如今这“昭昭有唐,天俾万国”的盛世。
玄武门前太宗皇帝射出利箭;上阳宫中武则天改唐为周;紫薇城内中宗皇帝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