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养老,说是还了我当年的养育之恩。”
严庄道:“她让你为薛白做事?”
“不是,只是让我为庆王李琮造势。近一年来,朝堂虽为杨国忠所把持,可暗地里,薛白利用李琮的储君名义,以钱庄、报纸为触角,拉拢了许多州县官吏、边镇校将,我奉命做的一直也是这些事…”
达奚珣吞吞吐吐,此时才肯老实招供,原来他真就投靠了庆王一系。至于他反复宣扬的杀子之仇,事实上薛白只是诈过达奚抚,达奚抚当年乃是因牵扯进骊山刺驾案而死,官场上,真真正正的利益面前,他才不会管过往的小恩小怨。
真审出达奚珣竟是薛白的人了,严庄反而有些吃惊,再想到那钱庄、报纸带来的影响,他已感到有些可怕。
“说!洛阳城内还有哪些人是薛白一系?”
“留台御史中丞卢弈。”达奚珣道:“达奚盈盈正是托了他的关系,将我调回洛阳。”
严庄回想起来,攻破洛阳之时,卢弈因为不愿投降且破口大骂安禄山已经被杀了。
“卢弈官位不低,为何会被你们拉拢?”
“为长远考虑,自是尊奉太子。再有,卢弈很赞同薛白献于太子的中兴之策。”
“呵。”严庄冷笑。
他以前只顾着造反,成功以后如何治国却从未想过,近来也一直在思考该如何一扫大唐沉疴。当然,这绝非易事,以安禄山眼下的处境,根本顾不到。
“他能有何中兴之策?”
“简单而言,重新核查田亩,简化税制,取消杂税,以田亩、屋产多寡课税,征钱而非征物,另外,开征商税,增加科举名额,减小门荫…其内容繁冗,足有九卷、十数万言,装在一个大木箱中,非一言可述。”
“那木箱在何处?”
“在卢弈手中,或在他宅中,或在洛阳御史台。”
严庄转头喝道:“去找!”
这一回头间他想到了当年与薛白相识时的情形,那是在国子监外的酒肆中,薛白与几个当代鸿儒一起,表现得却十分沉静。
他虽不承认,可心底里却知晓薛白比自己有本事,那样的人拟出的国策,他确实是愿意看看。可惜,安禄山屠了洛阳数千官吏,短时间内大燕朝要想变革,恐是很难了。
“继续招,你引荐给圣人的洛阳耆老当中,可有薛白暗线?”
“没有。”
“你还想继续受刑?”
“我说,我说实话。”达奚珣道:“他们并不信任我,洛阳城里还有没有他们的人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有,可我也是被利用的。”
严庄依旧让人用刑,帮助他再想起些什么。
“严相!求你信我,城中便是有内应,主事人也必然不是我,他们信不过我啊,这真是实话了!”
这次的严刑并没能让达奚珣吐露出更多的东西来,直到他奄奄一息了,也没再想出新的内容招供,末了,只是嘴唇抖动,低声喃喃了两个字。
“天谴。”
“什么?”
“我们毁了社稷的根基,它也要毁了我们。”
达奚珣回想起了今夜做的那个梦,此时才明白过来,今日的恶果早在当年就种下了。那些受迫害的官员们一声声的叱骂当时听得可笑,可现在终于应验了。
圣人也逃不掉,因为圣人才是罪魁祸首…
那边,严庄出了刑房,没有多想,径直便点出了他下一个要缉捕的对象。
“走,去找李遐周。”
洛阳城西北,宣辉门。
因为洛阳的皇宫并非在正中,就在西北隅,故而只要攻破这道城门便可杀入紫微宫。
今夜,薛白突然偷袭了宣辉门,用炸药炸开了城门,吓得叛军将领们惊慌不已。
所幸的是,城门内还有隔城,隔城内还有城门,叛军兵力众多,守备森严,没能让唐军冲杀进来。
自战事以来,安守忠夜不敢寐,今夜正挑灯在打骨牌,听闻动静连夜狂奔过来,命令亲卫不惜一切代价也得堵住城门。
“将军,薛白给你递了封信。”
混乱之中,却有将领悄然把一封箭信塞到了安守忠的手上,他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一沉。
这次,薛白的语气比上次已严厉了许多,语带威慑,称留给安守忠弃暗投明的机会不多了,倘若洛阳城是王师攻下的,便要将安守忠以谋逆大罪满门抄斩。
“插皮!”
安守忠先是不忿地骂了一句,可想到今夜薛白已经破门了。若是下一次再破门,而叛军的兵力不能正好将其挡住,那洛阳可就真的守不住了。
如此一来,他心里不免有些没底。
夜更深,几排火箭从城门向城外射落,亮光在空中闪过,射入雪地之后很快熄了下去。
有唐军士卒遂往这边而来,迅速收集了地上的箭支,匆匆奔回大营。
不多久,姜亥很快赶进了薛白帐中。
薛白正坐在案几后对着一张地图发呆。姜亥不小心看了一眼,只见那地图中所画横平竖直,较大的几个字分别是“圆壁城”“玄武城”“左藏宫”“大内”,似乎是一张宫城图。
“郎君,来信了。”
“给我吧。”薛白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接过信,问道:“刚从城头射下的?”
“是。”
薛白打开一看,是安守忠写的,内容十分简单,唯有“明夜三更徽安门”七字。
把信也递给姜亥看了看,薛白问道:“你谈谈看法。”
“末将这才明白,郎君今夜偷袭,目的并非在于破城,而在于它。”姜亥指了指桌案上的地图,道:“可竟是连我也不知,这是谁给郎君的,还有无别的信件。”
“继续说。”
“至于安守忠这封信。”姜亥沉思着,道:“确实也到了他扛不住的时候,我不太信安守忠有胆量害郎君。而且,目前探马还未探到陕郡的叛军回援。”
“倘若信不是安守忠写的呢?”
“怎会?”
薛白沉吟着,脸色泛起些担忧之色,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