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还有一件趣事,昔年曾对君侯有过雏凤有清声评价的许劭许子将,他那位与之齐办月旦评的堂兄许靖许文休也在扬州,此刻身在吴郡都尉许贡处。” 听到许贡这个名字,乔琰的眸色微有异样。 但大约是因为这稍纵即逝的神情太快,此时的夜色也太黑沉了些,没能让一旁的陆苑发觉这种变化。 她只是开口说道:“许文休和许子将不和,许子将在高位之时便对其多有打压,如今天下动荡,他避祸于扬州的选择倒是没错,只不过扬州眼看着也不是一个太平地了。” 陆苑笑道:“正是如此了,此人着实不会选地方,也……也不大会看人。” “若换个人处在许文休的位置上,他倘能以自己这张品评名士的嘴,对孙策给出一个乱世英雄的名头,只怕孙策立时就要将其尊奉为座上宾客,偏偏给他提供庇护的许贡对孙策口出不满之言,许靖也并未做出劝阻。我看他要么换个地方避祸,要么便再没法品评人物了。” 这种自视甚高,在方今的环境里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但也正如陆苑所说,这个消息对乔琰来说也就是个杂谈趣闻而已。 她如今早过了需要那一句月旦评来提高身价的时候,哪怕许靖当真因为识人不清为孙策所杀,连带着让许劭的声名跌落,与乔琰也没多大关系。 南边地界上的事情,她也最多是在大方向上推波助澜一把,而不可能事事过问。 但她琢磨着,许靖许贡之事,她还是得让人留意着些。 只因孙策便是死于许贡门客之手。 而孙策这个家伙,起码在乔琰的计划里,他暂时还不能死。 毕竟孙策和孙权到底谁更可控,并不难得出结论。 不过或许有一件事她能插手一二。 按照陆苑所说,在早年间就从徐州迁移往江东居住的张昭和张纮,现如今已经到了孙策的手下,有此二人在,又有周瑜这个文武兼备的支持者,孙策要想在扬州站稳脚跟,进而与刘表袁术二人打擂台,想来已是不难。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个徐州出身的谋士就最好不要让孙策得到了。 便是那鲁肃。 但她一琢磨,孙策提前占据江东,无论是他还是周瑜都少了个在袁术手下做事的过程,好像也不会在短期内见到此人。 一度为东吴大都督的鲁肃,如今还是徐州东海郡的大地主,等闲情况下不会脱离徐州的地界,哪怕是乔琰都不可能在如今将他说服召唤到并州来。 而同样是因为地缘关系的缘故—— 在出身东莱的刘繇还未到被委任为扬州刺史之时,东莱太史慈也就自然不会因为刘繇和孙策之间的矛盾,从东莱赶赴扬州,又因为和孙策之间的不打不相识成为对方的麾下战将。 提前开始在江东拓土开疆的基业,是孙策的幸运。 无形中失去了鲁肃和太史慈两个助力,又是孙策的不幸。 可所谓有得必有失,谁又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而她虽然几乎占据两州,但依然不敢小觑天下群雄,更不敢小看有些人的运气。 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她思虑之下,选择提笔给麋竺写了一封信,请他向陶谦推荐鲁肃。 陶谦如今正处在锐意进取之时,连臧霸、孙观以及笮融这种危险人物都敢起用,更何况是鲁肃! 鲁肃年纪虽轻,却已展现出了极有豪侠慷慨之风的做派,和其观望天下的远见卓识,正可为陶谦的助力。 有鲁肃在,陶谦要想防备袁术,以防此人在被孙策逼迫到势穷之际发兵北上,入侵徐州,也就更加有了一份底气。 更重要的是,东海麋氏对并州表现出的善意和支持,很可能会超过陶谦所能容忍的限度,为了保证麋氏的安全,麋竺最好给自己添加一层保障。 向陶谦举荐一个贤才,就是最佳的示好方式。 而后乔琰又斟酌着写下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是给曹操的。 要她看来,东郡地带的狭长,绝不是曹操没发觉郑玄等人过境的缘由。 曹操的治理才能已经在其任职为济南相的时候得到了证明,那么东郡也还只是一郡之地而已,自然不在话下。 比起他是不慎未能发现,乔琰觉得这更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他们过去。 这样说来,还是送信去感谢一二的好。 在信中她又写道,先前她还欠着给曹昂、曹丕和曹彰的见面礼,如今正好作为长辈趁机问询一句,他们有没有需要送到乐平书院来就读的。 曹昂需要帮着父亲做事可以不必考虑,但曹丕已经五岁了,曹彰也已四岁了,不妨送一个过来跟陆绩做个伴。 若按照当今的品评标准,这还真是一份分量不轻的见面礼。 毕竟拜师郑玄或者蔡邕,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 他们也当然不可能和被乔琰当做工具人的西北豪强一样,只是当个旁听的外室弟子。 而同时随信送去的四民月令精装本,更是一份不轻的礼物。 可就像乔琰敢将曲辕犁交给孙策一样,四民月令只是她的三份指导农书中分量最轻的一份,将其送给曹操作为年节礼物,充其量也只是让东郡的百姓能稍微改善生活而已。 这种举动,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份四民月令最终被曹操交到了枣祗的手中。 枣祗在曹操的麾下担任着屯田都尉的职责,在先前的冀州魏郡被袭击,流民进入东郡的时候,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管理农事才能,深得曹操的信任。 那是去年五六月间的事情。 东郡在八月到十月间陆续完成的秋收,成功消化掉了这一轮投奔来的流民,也因为人口的扩张,自然而然地将管辖的范围伸出了部分到济阴和东平的地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