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氏松了口气:“这么做是对的。毕竟你说的疑点只是你以为的疑点,你没有任何证据,别人不会轻易相信。而且你非是百分百确定事情一定有蹊跷。 “如果查清楚是你想多了,你此举就等同是在给李恪泼脏水。李恪即便是庶出,也是当今圣人的庶出,还是庶出里的头一份,不是现在的你能构陷的。八郎,你要明白,时移世易,我们如今谁都惹不起。” 李元亨深吸一口气,无奈点头,可低首看着面前的菜食,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如今能不受欺凌,阿娘能比从前过得好,都是李元方用命换来的啊。李元方如若当真死得不明不白,他们享有这一切却不闻不问,真的能够心安吗? 李元亨陷入迷茫。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年关过去,上元节至。 大唐实行宵禁制度,每年唯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天会暂驰宵禁,上元节便是其中之一。这日长安会举办灯会,难得夜间比白日热闹的时刻,全城灯火通明,行人如织。不但平民百姓会去游玩,勋贵世家与皇室子弟也是期待已久。 李恪躲着众人,七弯八拐,来到一间院舍内。这是宋清的住处,亦是提红的住处。 提红看到李恪显得十分高兴:“小郎君怎么来了?可是找郎君?今儿街上热闹,郎君出门了。” “我不找宋侍读,只是刚好出宫,想着许久不见提红姑姑,便来瞧瞧。” 提红轻笑:“难为小郎君还记着婢子。” 李恪神色微动:“姑姑已经出宫,夫君乃朝廷命官,可自称臣妇,不必再称婢子。” 提红一愣,转而摇头:“即便身份变了,可对于主子与小郎君来说仍是一样的。婢子还是婢子。” 李恪眸光闪烁了一瞬:“姑姑还是这样。怪不得阿娘总说能得你和拾翠姑姑相伴是她之幸。” “小郎君这话言重了。能伺候主子是婢子的荣幸才对。小郎君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是不是有心事?” 李恪没有直接回答,继续说:“阿娘这几日同我提起你们之间的趣事。她说你从前傻傻发誓要一辈子伺候她。阿娘回答你往后若遇见意中人只怕就不会这么想,还会求着她开恩了。你说你不要臭男人,只想跟在阿娘身边。没想到如今……” “是啊,没想到如今我亦会成亲,还有了孩子。”提红低头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神色很奇怪,并不是简单的欣喜,似乎有些复杂? 李恪看在眼里,问道:“宋清待你好吗?” “好的吧。” 李恪怔住。好就是好,什么叫做好的吧? 提红深吸一口气,莞尔笑起来:“他对我嘘寒问暖,事事顺着,自然是好的。譬如今日,我不想出去逛,他便说要在家陪我。我不愿让他错过外面的热闹,装作嘴馋想吃李记家的元宵,他便答应给我带回来。他对我一直是好的。” 李恪侧目看过去,提红说得温婉,始终带着笑意,但他总觉得对方的语气与神色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小郎君为何这么问?” 李恪犹豫良久,开口道:“从前对你来说,阿娘是最重要的。我想知道现在还是不是。” “当然。婢子对主子从未改变。” “对比宋清也是吗?” 提红顿住。 李恪进一步说:“倘若让你在阿娘与宋清之间选其一,你选谁?” 提红瞳孔一震,眸中浪涛闪过,垂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收紧:“小郎君这话什么意思,可是宋清做错了什么,犯了事,惹主子不高兴了?” 李恪张了张嘴,目光扫过她的肚子,按压下来:“没有。我不过听阿娘提了些你们之间的旧事,说你们多是忠心,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抛却,因而好奇问问。你别多想。时间不早了,我是趁兄弟们自由活动之际过来的,还得去醉仙楼与大哥会合,告辞。” 起身刚走出两步,却被提红追上来抓住手腕:“小郎君,你告诉婢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关于主子的对不对?倘若事关主子,倘若会对主子造成伤害,请你不要瞒着婢子。” 她的语气急切,手上力道逐渐加重。 “小郎君,婢子知道自己没有拾翠聪明,没有拾翠做事稳妥,但是请你相信婢子,你告诉婢子,是不是宋清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是不是……” 正说着,吱呀一声,门扉打开,宋清推门而入。 提红言语顿停。 眼见李恪到来,宋清很是惊讶:“小郎君。” 李恪瞥了他一眼:“我来看看提红,这便走了。你好好照顾提红吧。” 说完就抬步出门,宋清赶紧跟上,缀在后头:“小郎君同提红说了什么?” 李恪脚步停下:“你以为我跟她说了什么?” 宋清蹙眉:“小郎君,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提红性格不如拾翠谨慎,不宜知道太多。” 李恪笑起来:“原来你也明白她不能知道太多。这么大的秘密,我总要清楚她究竟是不是真的一无所知,否则我怎么确定事情不会在她这里出现纰漏?” 原是来试探提红的深浅,试探提红知道多少。 宋清松了口气:“小郎君能想到这点臣很欣慰。小郎君放心,臣很谨慎,提红确实不知情。有臣看着她,你不必过多顾虑。” 确实不知情? 李恪神色闪了闪,警告道:“最好如此。” 转而又问:“那个孩子呢?” 宋清愣了片刻,言道:“小郎君放心,他很好。” 很好?他们会好好待他? 李恪不太相信,他深深望了宋清一眼,也没有再问,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转身离去,一边前往醉仙楼,一边思索。 他今日确实是来试探提红的,但试探的目的却非是宋清想得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