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是什么,只觉他目光徜徉,一瞬间由亡魂成了某个他看着长大的士子,或是亲族中的小辈。
他不必过分恭谨,惊才绝艳,也叫你看得出来他是怎样秉性的君子,往日,曾如何爱护庇佑他年岁之下的弟妹手足。
“陛下慈爱,二皇子也不过是孝悌使然。”
楚帝手指微紧,杯中茶一点没尝:“你觉得二皇子是孝悌才如此为之?”
他既然能转移功德,也该知道来龙去脉,至少该对二皇子试图以此攻讦他有所知觉,否则也该被那句杀身之祸惊到。
他若真这样迟钝,又如何能看出漕海之争的核心,又这样擅长笼络呢?
可他居然一言不发,连句暗示之语也不曾漏下。魏骆觉得澹台公子可能是为救驾陛下连累了二皇子而愧疚退让,可楚帝牢记着那句杀身之祸,得到回答,瞳眸暗了暗。
临了起身时,帝王回身,天空晦暗,风雨欲来。
楚文灼问:“子嘉如此答,就不怕此事是二皇子刻意施为,你如此信任的人,也不是一个孝悌之人,而是意图谋反,弑君弑父的奸恶之徒?”
这是将话挑破,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瑟瑟发抖跪下,只有澹台衡还坐在那里,台前雨后。
甘霖降下,敲打芭蕉,他才回神:“二皇子不会。”他说这话时语气低缓,像是曾经说过,楚帝一下子想起他的那个年幼弟弟,但又忆起此人早夭,与澹台衡之间,不该有兄弟阋墙之祸才对,才作罢。
本就多疑的楚帝也冷哼:“那可不一定。”
他竟未察觉,这样的话,他也能在澹台衡面前说出口了,他本心便不觉得,澹台衡是会利用皇家父子生嫌隙,来为自己谋利之人。
因为澹台衡本也留不久了。
凄风苦雨之中,亭台内的澹台衡却起身,在模糊雨幕中对离开的楚帝道:“陛下,亲无疑祸。”对待亲子,不该如此多疑。
他立如修竹,声音随楚帝远去已模糊,楚帝却顿足,好半晌。
不知澹台衡是在对楚帝还是对自己说:“若等黄泉枯骨,恐怕悔之晚矣。”
魏骆小心翼翼:“澹台公子可是在为二皇子说话?”
楚帝转回视线,召锦衣卫来时却道:“着庞德安再去将军府一趟,看看此人父子兄友生平。”
纵是无法久留,他也要因果全知才安心。
秦疏终于将字帖临写完,马甲替她收拾好,又代她看了看明日要赴宴的装扮,确认无论从花色还是发髻样式上,三个自己都十分满意后,才道:
“人设若是太完美,便不好叫人亲近了。”
秦疏:“可惜我为马甲捏了一个迟早会走的弱点,在楚帝眼中却成为他拿捏我的把柄,一旦他将我完全视为臣属,这形象可就不好逆转了。”
澹台衡倏忽而至,在字帖前,忽而抬手,写下一行字迹笔锋不露,隽永清正的隶书。秦疏笑了笑,给马甲整理了一下墨发。
葱白手指穿发而过,眉眼低垂间是其他人都无法插足的亲密。澹台衡开口,声音温雅:
“所以要令他自己去探究我性格之中的矛盾之处?”
于公德,澹台衡无亏,对待何人何事,都公允平和得恰到好处,就是张相,也能被他劝和。如此通透聪慧,却看不穿二皇子的阴谋诡计,楚帝必然多心。
澹台衡看着本体将他的字迹妥帖收好:“我从小就不得父亲喜爱,幼弟又病弱早夭。”
秦疏捋了捋衣袖:“是啊,所以你马上便要解锁第二个人设了。”
“紫鸢,”外间婢女遥遥应声,进内厢房时只剩小姐一人,她轻轻地说,“补点的海灯亮了,你替我给云台寺的住持去封信。”
“就说近日我梦到了母亲,她很好,我很是欢喜。”
紫鸢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地福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