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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 3)

楚文灼却起身,龙袍衣角擦过龙椅:“二皇子刺杀一案,他不顾法理,为二皇子求情。”

二皇子刺杀!

何躬行瞳孔一缩,掀起衣袍跪下,却不知该如何说。

为二皇子辩驳吗?陛下向来法令严明,若非证据确凿不会这样断罪。可默默接受吗?他又觉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尤其是那前朝亡魂。

权衡之下,何躬行只能问:“敢问陛下,他说了什么?”

若是拐弯抹角仍使罪责落在二皇子身上,不更坐实了他居心叵测,所谋匪浅吗?

楚文灼淡淡地看向何躬行。

他是纯臣,和他的老师张敬一样,都是为国为民又肯拱卫自己的直官,楚文灼自然知道他为何如此忌惮澹台衡。

可是此事澹台衡的确什么都未做。“他说二皇子生性纯善,又年纪尚小,此事应与二皇子无关。”

他总不可能从二皇子面见自己那一刻起,便知二皇子要刺杀自己,自己又决心查个分明。若是这样,他与手眼通天的神仙也无异了。

“他还说,”楚帝走到跪下的何躬行前面,手里将那卷轴拿起,“至亲难得,让朕着意谨慎处理,小心悔之晚矣。”

何躬行心中震动,下意识抬头,正见那黄色卷轴上,庞学士誊抄的祭文当中,字字句句,肺腑之痛,几乎令闻者泣下,而当时写这祭文的,又是如何心情呢?

他挪动嘴唇,终是未因政见矫饰其言:“他为二皇子说情,是因感同身受,友爱幼弟。”

因为他曾失去过一个和二皇子一般性情,一般孺慕他的弟弟。

楚帝却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那天细雨弥漫,凤凰台上,澹台衡沉默不语,连身形都在雨幕中变淡了。

良久,他睁开眼睛:“不。”

他手指按在展开的卷轴上,抬眸时语气沉缓,却笃定:“是因为他也遇见过一个君主偏心的幼弟。”

何躬行对上君主的视线,稍微哑然。想通什么,瞳孔又是一缩,本能地去看那祭文。

泣告尊父慧弟早夭。

长恨此身非我有,投将黄泉换作何。

澹台衡更并非死在云台寺中,死后魂魄却游离困顿于寺中不可逃脱。

何躬行脊背微弯,浑身僵硬,却恭敬紧声道:“陛下,此人乃亡国之君,怎会如此轻易受人禁锢......”

楚帝却已走至门扉出。

锦衣卫指挥使钱照越过两道宫门,直直单膝跪下:“回禀陛下,东西我们已找到。”

楚文灼:“拿上来。”

“是!”

何躬行跪在殿中,不能转头,只觉满心复杂,又忽闻窸窸窣窣中,有什么摇晃作响,似是铃铛。

待楚帝走过来,他终于敢转头去看,只看见一个布偶,悬着一连串黑色的铃铛,被楚帝拿起。

“......”何躬行喉咙骤然作痛。

楚帝垂眸:“爱卿博古通今,可知百年前,祭文写就是何规矩?”

钱照去看这位年轻的阁臣,但见何躬行瞳孔颤动,脸色煞白,继而握拳,屏息片刻后抱拳代答道:“回陛下,臣归来时已将庞学士整理之史料恢复完整。”

他顿了一顿:“即便是到如今,也从未有皇室子为亲友写祭文,代笔多为文学大儒,唯有......”

楚文灼将布偶扔到何躬行身上,打断了钱照的话。他低头。听他们陛下喜怒不辨道:“唯有以命换之之人。”

何躬行用力闭眼,深深伏下,额头触地。嗓音是殿内人都能听出的嘶哑:“祭文中说,此文写于国昭寺。六年九月。”

国昭寺是云台寺的前身。

他十六岁便被送到国昭寺,为挽回他的父皇最疼爱的那个儿子,被埋下的布偶、铃铛困在那里。

钱照继续说:“是将军府的嫡小姐祭拜亡母时,不慎灭了这布偶上的海灯,又补点一盏,这才。”他没继续说了,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住持所说一切因果都秦小姐所化,但其实,她能轻易点化主持也是寻常——她就是那个真正叫这亡魂来到这世上之人。也是一切因由的起处。

何躬行也自然明白,即便他并无相似经历,更无如此关系亲密的兄弟,也能看出那祭文实是字字泣泪。并非藏着怨怼遗恨,而是真正悲痛欲绝。

因而他话中所说心性纯善,怕陛下悔之晚矣,也是在为自己的幼弟,为二皇子求情。他是真的为幼弟夭亡催折了心肝。

可他死时也不过弱冠。

有人言说晚景凄凉,似乎才是人这一生最可怕之事。可澹台衡不过少年一般的年纪,便已将君父不慈,所爱偏狭与国破家亡经历遍了。

若是寻常之辈,要伪装并不难,可若是这样所历非凡,既有一国之君的良策,又有齿序之长的仁和宽宥,更有淡泊明清的心境。

这样的人,真的是能伪装代替的吗?

悬在那写了生辰八字布偶的铃铛还在作响,从何躬行衣袍上一路滑下,直直坠在地面,年轻阁臣才清醒过来。

眼里映照着这铃铛,他心里也如同明镜般。澹台衡肯定记得。

能叫之后做了一国之君的嫡长子在寺中清修,甚至被绑上这种毒咒的,只有当时的先帝,只有一个帝王。他对澹台衡毫无慈爱,对巫蛊之术也深信不疑。

因而澹台衡才写,投将黄泉换作何?他并不怕死后入黄泉,也并不怕父君让他为幼弟偿命。何躬行心中一涩。他竟还称呼他这个弟弟为慧。

他如此写就为的只是如同那位写陛下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贾大人般,犯颜直谏:巫蛊鬼神,乃祸国之殃。

他怕死后自己换回来的不是幼弟,而是引得国祚衰微的一介妖魔。后来他与国同日而殇,沉眠数百年,想起幼弟,想起父君,也只有静默许久后的一句:“至亲难得。”

至亲真的难得吗?

可为何幼弟与他君父能父子情深,他却只是一个牺牲品呢?他为亡国之君死在国中时,魂魄又受那巫蛊拘束,徘徊不可去,他得知时又是什么心情。

长者不慈则手足相残,君者不公则法纪败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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