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妹是在午休的时候醒来的。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上课时发生的事。 自己是又失控了么？ 被叫到那个令她生恨的名字，失去理智变成煞将，最后被控制住晕过去。 一个模样倾城绝美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是她！ 天梁班的新班主任！ 张克妹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恨云浮，还是应该感谢云浮。 如果不是云浮刺激自己，自己也不会失控。 可如果不是云浮控制住自己，自己必然要体力耗尽、身受重伤，才能恢复神智。 “你醒了？” 如清泉叮咚般清脆的女声，在她身边响起。 张克妹转头一看，云浮正从袋子中拿出一个打包的食盒，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 “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克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朝着云浮道歉。 长长的刘海遮住她的大半张脸，让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只是小姑娘握紧的手和低垂的头，已经表达出了她的愧疚。 云浮莞尔一笑：“什么对不起，和我道歉干嘛，你又没做错什么。” 张克妹抬起头，眼睛透过长长的刘海看向云浮。 “可是我——我在课堂上失控了！” 还差点伤害到同学们！ 云浮“哦”了一声，并没有接着张克妹的话说下去。 她把食盒打开，食物的香味瞬间就四散开来，钻进张克妹的鼻子里。 “今天食堂做了黄焖鸡，我听侯王说你挺爱吃的，就打包了一份给你。” 她把一次性筷子打开，塞到了张克妹的手里。 张克妹看着手上的筷子，又看看云浮，小嘴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又被云浮递来的黄焖鸡打断。 “先吃饭！” 云浮也打开了自己的饭盒，认真吃饭。 其实已经突破到玄窍洞开的云浮，身体早就与凡体不同了！ 现在的她，只要吸收灵力便可，并不需要进食。 不过自从云浮的道心修复后，她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苦修。 师父说得没错，不管是修无情道还是其他的道，都不能脱离凡尘。 只有从凡尘中来，到凡尘中去，才可超脱凡尘，真正做到大自在、大逍遥。 一顿饭吃得安静如鸡，等张克妹把食盒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云浮才递过一张纸巾，收走了饭盒。 等云浮把垃圾丢掉再回到病房的时候，张克妹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局促不安地揉搓着自己的衣摆。 见云浮回来，张克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内向少与人说话的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是云浮明白她的窘迫，先开口说道：“我听侯王说，班上的同学都叫你小乌鸦？” 张克妹点点头。 她小声的说道：“那个，云老师，以后可不可以叫我小乌鸦，不要再叫那个名字了。” 云浮知道，张克妹为什么不想别人叫她的名字。 她的资料，风开悟一早就给了云浮，并且告诉云浮——张克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云浮此时却不想告诉张克妹，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想张克妹，自己把缘由告诉她。 于是她温婉一笑，握著了张克妹干枯瘦弱、满是老茧的手。 “可以告诉老师，这是为什么吗？” 张克妹沉默了。 她本来与云浮直视的眼睛，又随着低垂的头颅隐藏在了长长的刘海下。 云浮叹了一口气。 从修炼的角度来说，这就是张克妹的心魔。 心魔不除，张克妹的修行之路就走到了尽头。 她没有再执着地要求张克妹告诉她缘由，而是转移话题道。 “我曾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关于煞将的介绍。” “煞将也，命格奇特，百煞缠身而不死，为煞将。” “一般来说，煞将是很难形成的。因为人若是被煞气缠身，快则三月慢则两年，必被煞气腐蚀肉身，最后身死。” “可煞将的形成，至少要七年。而凡人，根本不可能在煞气缠身下，坚持七年。” 云浮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因为张克妹的身子，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像是被云浮的话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痛苦的情绪之中。 张克妹声音嘶哑：“老师，你究竟想要说什么，直说吧！” 不要再……让她回忆起来，那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云浮：“小乌鸦，不是我想要说什么，而是你想要说什么。” “你已经走上了修行之路，不管未来你能走到哪一步，终究是和凡人不同了。” “这些变成你心魔的事情，终有一天，会害了你的！” 张克妹却苦笑道：“老师，我根本……不想修行！” 那些人找到她，带走她，却从来没有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助。 若是以前的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抓住想要拯救她的人。 可是自从她成为煞将之后，她就不再需要这份拯救了！ “老师，你听过《复生女》的故事吗？” 风开悟给的资料里有，云浮却摇了摇头。 见云浮摇头，张克妹就慢慢讲述起了这个故事。 “在宁南一带，有一个习俗，就是家里头胎要是生了女儿，后面就会一直生女儿。” “有一家人，头胎便生了个女儿，旁人纷纷劝夫妻将女儿溺死，那夫妻不信，反而将这个女儿养了起来。” “到了第二胎的时候，夫妻果真又生下了一个女儿。旁人便笑话他们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现在溺死二女儿还来的及，不然后面还要生女儿！” “两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仍旧拒绝溺死二女儿，只是对待两个女儿的态度，开始有些不好起来。” 讲到这里，张克妹的声音顿了一下，不一会儿又接着讲述下去。 “到了第三胎，竟然又是女儿！这对夫妻终于相信旁人的话，虽然不忍，但是还是选择了溺死三女儿！” “往后，直到大女儿十二岁的时候，一直没有怀孕的妻子终于又怀上了！” “可是这次，生出来的，还是女儿！” 张克妹低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制服上，瞬间就被黑色的制服隐去踪迹。 她的声音却很平静，没有一丝哽咽，好像默默流泪的并不是她一样。 “老师，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是一个——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