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里。
楼梯里一片漆黑，她扶着墙壁，用脚尖试探着一阶一阶向下走。
离入口有一段距离之后，她打开了手机手电。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手机的电量没掉过，不用担心电的问题。
一米来宽的通道螺旋向下，之后平直向前，大概是到了墙壁边缘，她如果在这里凿开外侧的墙壁，大概能在大厦外立面上开个洞。
再往下的楼梯是贴着墙壁的Z字形。
垂直距离下降了二十多米后，靠近内侧的墙壁好像变薄了。
这时黎白安谨慎地关上手电，不再贸然向下，她观察着墙壁的情况。
又往下走了十米左右，墙壁内隐隐透出一层红光。
是墙壁变薄了吗？
黎白安伸手摸了摸，阴凉的墙上有些潮湿。
从这里开始，墙不再是由水泥筑造的，而像是一种坚硬的薄膜。
是墙后有某种东西在发出红光，穿过薄膜映照了出来。
越往下走，红光越盛，渐渐能看到里面的模糊景象。
大约又下降了十米，墙壁愈发薄，红光愈发亮，像是在浑浊的海底凝望夕阳。
她贴近墙壁，发现红光之外还有朦胧的淡黄色光，两种颜色的光在液体中逸散，如同巨大的外星生命体。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黎白安本能地后退一步。
她发现这些溶液中有很多一人大小的黑色细长颗粒。
等她走到最后几级台阶时，黑色颗粒有深有浅，像路边的桦树密密麻麻站成一排。
它们在液体中缓慢地蠕动着，仔细看会发现黑色颗粒并非一根笔直的火柴棍，而是在中部靠上的部位分化出两个可以一前一后摆动的枝杈。
黎白安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面的根本不是什么颗粒或火柴棍，而是僵硬的人类。
生活在溶液中的无意识的人类。
她知道自己离这个副本的真相很近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Z字形楼梯走到了尽头，一扇未上锁的铁门出现在她面前。
她现在大概位于大厦的四五层。
铁门之后是一条架在墙壁上悬空的铁网通道，前面没有守卫，她推开一道门缝，乌龟似地蹲着走过去。
绕过遮挡视线的墙壁，她便看到了这座大厦里深藏的秘密之一。
昨天迟到的员工都聚集在这里，而且从地铁换乘站的异种数量来看，之前进入副本的游客也被困在这里。
与黄泉旅馆不同，这次副本没有明确的“死线”。
容纳了数千人的大厦如她所推测的，不可能每层都是办公区。
眼前这个巨大的空间融通了3层到15层，一共12层约36米的竖直高度。
空间大部分被一个红黄色的气球占据，它漂浮在空间上部，犹如一颗透明的鸡蛋，气球内部的状态像用光照射鸡蛋内部后的景象，就是黎白安下楼时看到的红光和黄光。
立足的铁网通道之下是数条流水线，每条流水线两边各有1个工人，每个工人的前后距离不超过1米。
黎白安脚下的这一条流水线上的人非常奇怪，他们像盖章机器一般，不停地弯腰把脸伸进面前的容器里。那些容器是跟随流水线滚动而来的，每个上面都有标签，工人们在确定标签上的字样后才进行的迷惑操作。
这是做什么，排队洗脸吗？
黎白安不敢把头伸得太靠外，以免被人发现，她接着工厂里微弱的橘色光看了半天，才认出容器里不是空的，而是装满了半透明的胶状物。
工人们是在印脸的模子。
其他几条流水线也是类似光景，只不过伸进容器中的是手、脚或是舌头，还有几条是坐在流水线边上，朝一架望远镜似的仪器里面看。
以商盈公司的科技水平，这样的操作方式效率其实很低，他们为什么不改进？
铁网通道中间有一架向上的楼梯，与她下来那条被隔绝在外的通道不同，对面的楼梯是在建筑内部通行的。
黎白安一路蹲行过去，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守卫。
脚下的工人眼神暗淡涣散，周围没有监工动作却始终不停歇。
他们或许尝试过逃跑，结果一定令人绝望。昨天下午跑到18层的那个老头，最后也还是被拖走了。
这座大厦根本没有可供逃跑的路线，1层出不去，地下只通向宿舍，换乘站是危险陷阱，回到现实的列车永远不来站台。
即使有人能把所有老员工干掉，也杀不干净站台上数量众多的异种。
除非第一批进入这个副本的人就选择大开杀戒，不然后来者的难度会越来越高。
这个副本迄今为止别说真正意义上的通关，说不定都没有人走出去过。
黎白安攀上竖直的铁制楼梯，这段楼梯只有5米左右，楼梯尽头是电梯。
这应该就是6层，没有用墙隔起来的电梯间，隐约能看到客厅对面的货梯轨道。
从楼梯的间距空隙望去，另一侧是好十几层货架一样的流水线，而在黎白安背对的这一侧——
她爬到一半就感觉到背后映照着的橘光带有丝丝暖意，于是停下脚步，握紧铁横梁，回头望去，高出这几米与蹲在铁网通道上看到的景象大为不同，她已经能看到气球的大半部分。
这颗硕大发光的气球如同一轮在钢铁地平线上初升的旭日，里面游荡着数不清的人类“黑子”，孕育着超出自然规律的邪神之光。
此时她觉得比起鸡蛋，将这个饱含溶液透明气球视为“子宫”更为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