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先放开我再说。”
男人手中已探了个大概,眼前这女子丝毫没有习武之人的身骨,他还未曾用力,若是再重几分力度一捏便散架。
见她对自己没有威胁,男人这才将她松开。
陈宛七揉着酸痛的肩膀,气得骂骂咧咧的囔着:“我好歹是个绣娘,多少是有点眼力见,一看你这穿着布料便知身份不凡,况且你还有刀有牌的,八成是从京城来的。”
“如今这世道,在京里不就那两官职最招摇嘛!我猜你不是锦衣卫就是……”
陈宛七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也有可能是!
“东厂?”陈宛七干巴巴的长着嘴,话都说到嘴边了,试探的问候一声:“公公?”
男人脸色煞白,眼中却燃起一团无名怒火,仿佛听到了一声羞辱。
“大胆。”
陈宛七还是有些眼力见的,立马排除了这个可能,诚恳的回应着:“我胆子不大的,锦衣卫大人。”
男人捂住伤口,身子往后一挪靠坐在墙边,目光仍在她身上打量,一看就是个没胆的,说出的话却句句找死。
“姑娘,你就不怕我是个贼?”
“敢穿飞鱼服做贼?那你胆子也很肥。”
陈宛七手里忍不住又盘上飞鱼服,“你这衣服还补不补了?”
男人没有回应,见她从始至终好似只在乎这身衣服,捧在手里当做什么宝贝,当真是乡野女子没见过世面。
没等他开口,陈宛七已经拿起针线缝缝补补,送上门的羊毛哪有不薅的道理。
屋里一阵静默,时不时传来几声“斯哈”声,受伤的人倒是没再吭声,全是陈宛七扎自己手上发出的痛叫。
月港女子皆是自幼便学漳绣,不会针线活那都是嫁不出去的,绣针落在不同出生的人手里活也变得不同。富家女子只为有个得以夸耀的好名声,贫家女子则用来养家糊口。
昏暗的灯盏在屋里隐隐晃动,男人将她的笨拙尽收眼底,趋于本能而好奇的问道:“姑娘叫什么?”
陈宛七精力全集中在手里的活上,随口应着:“陈宛七。”
“多大了?”
“二……额……十六。”
“家中几人?”
陈宛七绣得有些烦,一听到这问题,想起家里有一个死老头就更烦了。
“锦衣卫大人,你搁这审犯人呢?”陈宛七抬起头来不耐烦道:“你谁呀?”
他沉声回应:“继尧。”
“哦。”
陈宛七低下头来继续埋头苦干,她根本不关心他的名字,只想把手里的线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捋顺。
漳绣针法多变,纵使手上有肌肉记忆,脑子里却有七八十种绣法,陈宛七脑子都要炸了,不停的拼凑记忆中的碎片,拼得稀碎,最后勉勉强强用凸金绣的针法将飞鱼服补好。
“搞定!”
陈宛七抬起酸痛的脖子,眼里多了一丝笑意,正巧撞入一双冷眼。
“呐。”陈宛七伸手递给他,脸上挡不住得意。
继尧手中摸着微微凸起的绣纹,神色却有些微妙。
“我听闻漳娘善巧织,你这小漳娘可是在耍我?”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绣得很认真的。”
陈宛七拿着灯盏凑近,他的指尖落在蟒眼边,一双凸起的白目像是翻起的死鱼眼……
继尧垂着眼,静静看着一颗脑袋靠到他身前,从他成为锦衣卫的那日起,再也无人敢同他离得这么近,除非不要命。
陈宛七突然抬眼,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意:“我再补补呗。”
一双笑眼从他眼底晃过,眼睛倒是好看,可惜绣出来的东西甚浊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