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晏珩神色微凝,姜晚做了个手指插入喉咙的动作,“我杀的,一剑封喉。” 赵林平日里是一个十足的老好人,乐于助人又有一技之长在身。 对于吃不饱的村民,在林子里跋涉的这段时间来说,他已经成了所有人都感激的存在。 这样一个完美人设的好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自己杀了,姜晚还挺好奇,晏珩会怎么看她。 晏珩上下打量姜晚,见她毫发无损,便问,“他做了什么?” 姜晚嘴角上扬,“你不认为是我在滥杀无辜?” 晏珩摇头,“你不会。” “算你有眼光。”姜晚抬手撸了一把晏珩怀里的小猪崽子。 “他啊,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我觉得那小子知道得多一些,不如问他?” 下巴微扬,正指向血泊中少年的方向。 小野猪毛粗而稀,背部长条状的花纹,看起来比成年野猪漂亮多了。 躺在血泊中的少年,不知合适晕了过去,晏珩正要上前查看,姜晚怀里的小野猪突然不安分蠕动起来。 并发出高亢明亮的叫声。 “唧——” “唧——” 一声接着一声,刺耳难耐。 姜晚一巴掌抽到那小猪屁股上,喝道:“叫什么叫!再叫把你烤了!” 晏珩拧眉,目光投向来时的密林,顿了下道:“走,野猪群要来了。” 说完,一把抓住秦巍的腰带,拎了起来。 姜晚顺手接过还在嚎叫的小野猪,晏珩空了手,脚尖微微点地,一个高跃,攀上了一旁的大树。 将那一米七几的少年,直接橫腰挂在了树杈上。 “厉害!” 看着晏珩那轻松的姿态,姜晚忍不住夸赞。 别的不说,这个世界中的练家子是真有些本事的,不像她除了割喉,砍脑袋,别的都不太行。 晏珩轻松落地,“这群野猪有十多只,不宜正面对抗,上来!” 说完已经背向姜晚。 “多少只?”姜晚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多只,其中有四五头成年野猪,我本打算抓个小的将他们引过来给他们练手的。眼下倒也不用了。” 姜晚目瞪口呆,合着你抓人家的崽子,就是为了等人家上门报仇的! “抓稳了。”刚趴到他背上,晏珩足尖轻点树干,几个抓握就爬上了一棵大树。 不消片刻,地面发出轰隆隆的震响,密林深处似是有什么巨兽正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 “这动静,四五只?”姜晚不敢置信。 晏珩问:“你一共有几支箭?” “十支。”手心向上,黑弩闪现,同时还有放置精钢箭矢的箭袋。 “够用了。” 晏珩话刚说完,密林中骤然挤出黑压压的一片。 看到那数量,姜晚抽了抽嘴角,“你管这叫四五头成年野猪?这些没成年的也不小好吧?” 黑压压的一群,加起来怎么也得有近二十只了。 这家伙是做了什么? 捅了野猪窝了吗? 就算赵林和孙兴那两个还活着,就凭他们手中的柴刀,也干不过这些山林霸主吧? 姜晚向晏珩投去疑问的目光,“你确定不是打算将它们引过来灭了他们三个吗?” 说着还抬着下巴指了指依旧趴在树干上昏迷不醒的秦巍。 晏珩也颇觉无奈,一开始他以为野猪最多也就是一两只带一群小的。 可没想到,竟然完全反了过来,竟然是一只小的带一群大的。 可崽子都抓了,自己不想打,野猪也不同意啊。 “咳咳!” “我来。” 晏珩接过他手中的黑弩,没有犹豫对着那本来的野猪扣动了扳机。 因为之前使用过,晏珩对于机械弩的构造和重感都十分适应。 箭矢高速射出,直接穿透一只野猪的眼睛从后脑飞出,又钉在了另一只野猪的侧颅之上。 一箭双雕。 姜晚暗道一声好箭,下狠手拍了下小猪崽子的屁股,让它刚刚停歇下来的尖叫再次回荡。 地上乱撞的野猪也齐刷刷向着他们的这棵大树奔来。 晏珩箭无虚发,几乎每箭都能射中两头野猪。 等到最后一只野猪哼唧着倒下时,姜晚发现,晏珩身边的箭袋之中,还存着一支箭矢。 “厉害!”姜晚表示肯定。 怀里的野猪崽子还在嚎叫,林子却彻底静了下来。 秦巍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他趴在树干上看着满地的野猪尸体发呆。 待晏珩要将他从树上拎下来的时候,少年才恍惚回神。 他看着他,问:“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表哥!” 晏珩拧眉。 少年脸上的皮肤被晒得发黑。 一脸的脏污和满身破洞的衣衫与其他流民并无二致。 而唯一会叫自己的表哥的人,可不会弄成这个样子。 晏珩回头看了一眼,姜晚正抱着小野猪回收箭矢,他一把抓住少年的后颈,将他拎回了地面。 少年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笑着看向姜晚,“你怕她听到?” 晏珩从后背的背包中摸出一包肉干扔给少年,“你身体虚耗太过,需要补充。” 秦巍拿着那一包肉干,突然恶狠狠地将其摔在地上,“我就知道!我如今这个模样,谁又能认得出来?” “你听好了,我是魏廷的独子,魏少钧!” 魏少钧…… 晏珩记忆里的魏少钧是个什么模样? 一开始是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整日趾高气扬,身上的奶味儿还未散尽就已经有了纨绔的潜质。 整日带着成群的小厮侍从走街串巷,招猫逗狗。 与学堂中的孩童打架,与老师犟嘴耍滑。 后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手握木刀一刀刀砍在他的铁甲之上,扬言,“我以后一定是比你要厉害好多倍的将军。” 当时正有他的伙伴上门,小少年一把扔开木剑与那伙伴蹴鞠去了。 这便是晏珩对那个叫魏少钧的少年唯有的记忆。 那个再仅有的两次见面中,一次次喊着自己表哥的人,与眼前这个消瘦,黝黑,狼狈的少年无关。 见晏珩面露诧异,少年笑着笑着流出了泪。 他问:“你为什么要走?” “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魏家就没了!” “我爹,我娘,被人诬陷入狱,还未等到流放就被人害死了。” “我知道,你来了南垣城,我来找你……哪里找得到?黄公公也死了。” 少年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眼眶。 半年前,晏珩的离开,就像是拉动了一条隐形的锁链,镇南军彻底散了。 皇帝没了顾及,开始打压一直与镇南军互持的皇后一党。 国舅爷魏廷首当其冲,被诬陷获罪,判处流放,还未出发就被毒死于狱中。 皇后自己也不堪其辱,于寝宫自缢。 少年看向晏珩,“姑姑最后坐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托黄公公将我救出,并带我来南垣城,找你。” 他道:“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爷爷,安国公时老将军,为保一城百姓,自戕于崇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