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叫应雪前去拍宣传照。
剧组为民国背景定制的旗袍是由民间手艺人制成,制作工艺复杂,工期较长,到手的成品精美无比。
皓白的旗袍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绸缎埋着若隐若现的银丝绘出秀丽花景,婉约中透着股柔美。
造型师简单地给应雪盘了下发,又画了个淡妆,出来时便让人眼前一亮,有种出水芙蓉之感。
在场各位都见惯了娱乐圈里明星艺人的顶级美貌,见到应雪都微微一愣,才又继续本职工作。
应雪双手束于身前,显得有点拘谨,她很久没有精心装扮过,乍然见到镜中的自己,有几分不真实感。
这身打扮很适合白漓的设定,娇养的小家儿女,精致中透着点天真烂漫的憨态。
剧本中白漓自从被孟今宜捡到后,就豢养在府中长大,千娇万宠,无拘无束,直到成为亭亭玉立的贵族小姐,一朝展露人前便是绝世惊艳的芳华。
陶勘一见到应雪,猛地站起来,眼里满是惊艳,向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很漂亮,这身太适合你了,不愧是我挑的衣服。”
“你真会变着法夸自己。”
陆屿嗓音淡淡,瞥了陶勘一眼,才抬眸看向应雪。
他做好了民国时的装扮,目光轻掠间漫不经心,却又透着点上位者的压迫感。
陆屿这一眼停留的时间过久,应雪不安地想拉拉衣摆,却无处可拉,在空中虚握了两下,干涩地问:“怎么了?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吗?”
陆屿蓦地走过来,手快地攥住她往后闪躲的手腕,微蹙起眉头。
“你手上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得突然,应雪低头一看。
身上的衣服是中袖款式,袖边坠着的银白的流苏垂落下来,原本是为了整体轻盈的设计,但应雪露出的纤细小臂上却显露些斑斑点点的红印来,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红印从早上应雪就发现了,不光手腕上,没能被被角遮住的小腿、脚踝,也留下了不少痕迹,都是蚊虫叮咬时留下的。
白天瘙痒感减弱了许多,应雪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应雪反应过来,解释道:“因为我住的民宿晚上有很多毒蚊子,房间里没装空调,所以窗户一直开着,可能是蚊香没用,我这几天再买款驱蚊液试试……”
本来应雪只当是件小事,但在陆屿逐渐冰冷的目光下,说话音量越来越低,最后心虚地噤了声。
陆屿松开她的手腕,目光沉冷,看着眼前的女孩面上慌乱、无措,眼眸水润,时不时盈盈望过来一眼——
陆屿喉头微动,几不可察地移开视线,只继续道:“剧中后半时期孟今宜一心想让白漓扮成千金小姐,顺利潜入上流圈子,因此将她培育得娇贵无比百无疏漏,不可能会在体外出现明显的伤疤痕迹。”
他话语间没有半点指责的意味,应雪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半晌,默默垂下头。
“陆老师,是我做得不对。”
“跟你没关系,另外——”
陆屿的声音很冷静,有种不疾不徐的安稳,轻缓温和,于是应雪也慢慢放松下来。
“你刚才说你住哪来着?”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应雪眨眨眼,犹豫道:“我住在离酒店不远的一家民宿里。”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冻结起来。
钟延暗道不好,他方才就察觉到不对劲,一直缩在角落没敢吭声,此时见陆屿似是在问应雪,实际上话里都是在点他,额上都冒出了汗,快步上前认错。
“我是安排应雪住的酒店,不知道怎么出了差错,住进民宿去了。”
陆屿目光微冷:“这都过去两天了,你一直没发现?”
“是我的疏漏,”钟延叫苦不迭,他向来只需要负责陆屿一个人,业务方面专精熟练,但这次接下的是个女艺人,男女毕竟有别,把握分寸的同时,难免会有处理不好的细节。
现在再想想,钟延前天和应雪相遇的时候,她姿态紧巴地缩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落魄场景,不正是因为民宿的人员过于懈怠才导致的吗?
如果是酒店,一个投诉电话经理就上门道歉了。
钟延无比懊悔当初没再多过问两句,又转向应雪。
“对不起应雪,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一定重新给你好好安排。”
“没事,真的没关系。”
应雪实在是招架不住,哪敢真受钟延的道歉。
陆屿又看她一眼,应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明明穿得漂亮鲜丽,也没有做错事情,却直愣愣地坐立难安,显得有几分无助和迷茫。
陆屿:“她的助理呢?”
钟延精神一震。
还好这件事情他早有准备。
陆屿的情况特殊,他不喜欢有不熟的人近在身侧,所以连个助理也没有,但其他但凡有点名气的小明星,哪个身后不是跟着两三个人瞻前马后的?
钟延肃了神色:“来之前面试了几位,有一个比较合适的已经定下来了,预计明天能到达这里。”
“嗯。”
陆屿这时的视线已经从应雪身上移开了,他手里拿着一把玉骨折扇,是接下来要用的道具,顺手展开又合拢,不知在想什么,最后朝她的方向轻点了一下,对钟延说道。
“记得让陶勘给她换身长袖的衣裙,剧组应该有备用的。”
这是陆屿最后一句有关应雪的吩咐。
有人拥簇过来,给陆屿整理衣装褶皱,补妆,调整每一缕发丝的位置,女主角的单人宣传照拍好了,下一个轮到他上了。
应雪轻咬着下唇,在嘈杂的声响中,视线一直跟随着前面的男人,往前跟了两步,她也不确定陆屿听不听的到,只是这时候就是想喊喊他。
“陆老师。”
在家庭遭受巨变后,除了母亲温茹那里,应雪再没有受到过什么温暖,周围遇见的人都很善良,瞧她可怜,对她也好,只是常常点到为止,怕惹上麻烦,不肯靠近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