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室内以白灰为打底作为主色调,空间宽阔装潢华美,水晶灯高高悬坠于天花板上。客厅空无一人,开着电视播放不知名的广告,像是为了让这地方多些人声,显得不那么冷清。
陆屿目不斜视地径自踏上二楼,进入左侧书房,随手将纸袋放置到一旁茶几上,松了松领口上两颗纽扣,打开电脑办公。
回复完几则重要邮件,陆屿翻看着钟延新发过来的剧本。
不知过了多久,鼻间嗅到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才发觉整个下午就这样度过,而他一天未进食,有点饥肠辘辘起来。
陆屿余光扫见被他随手接过又遗忘的纸袋,他皱着眉头继续盯着剧本,好半天拿来打开。
小蛋糕用透明塑料袋塑封着,袋子上印着浅黄花朵、粉红星星,更像是学校大门口摊贩推来卖的,包装简单可爱,童趣盎然。
陆屿撕开包装,还没放进嘴里,已经隐隐开始后悔,毕竟他确实不喜欢甜食。
但实际上没想象中那么甜。
陆屿有点意外,味道竟然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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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屿下楼时,厨娘已将晚餐备好,餐厅桌上热菜汤羹摆得满满当当,陆父陆誊坐在主座,沙发的女人见他来了站起身,嗓音轻快:“我跟李太太约好了去做美容,顺便去隔壁的玉坊斋吃饭,要先走了。”
宋绮刚洗过澡,半干的头发散发着玫瑰花露的香气。她脸上化着精致的浓妆,一身碎花连衣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打眼一瞧,完全不像是育有一子的妇人。
陆屿行至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淡淡看了她一眼,说:“王姨做的都是你最爱的菜,海鲜汤废了不少功夫,留下来吃点。”
宋绮脸上的笑意散去:“我赶时间,都说了要出门了,再过会李太太可等急了。”
“那就让她等着。听说你这个月信用卡超标了,出去玩都是和相熟的姐妹组局,这样过得多拮据,怎么不和我说呢?”
陆屿话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也没有半点威胁的意味,但宋绮脸上表情一僵,握着提包的手紧了紧。
自从陆屿将她的卡限制额度,她就再也不能过像以前一样从容生活,近日的开销又实在大了些,花费在了许多不该花的地方。
宋绮下意识扭头看向坐在主位的陆父,又飞快收回视线,恨恨地踩着恨天高回到桌边。
宋绮不耐烦地冷哼:“不用你提醒,烦死了。”
陆誊从始至终未曾抬头看过宋绮一眼,低头进食。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只听得餐具碰撞发出的叮铃脆响,彼此间没有半点交谈的意向。
气氛并不僵硬,至少对于陆屿是这样,他对这样的家宴习以为常。
陆家和宋氏的结合不属于商业联姻,陆家钟鼎之家根基深厚,宋家初来本地声微无名。但少年□□热烈汹涌,陆誊力排众议才成功和宋绮结合,只是最后经历了婚姻的磋磨,两人渐渐貌合神离。
要不是后来两边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彼此制约,恐怕他俩早就化作猢狲散去。
宋绮有她的广阔世界迷离人间,陆誊做他的公司董事满誉声名。
在陆爷爷陆晋涛缠绵病床,逐渐放手集团权利的几年间里,夫妇间的关系更是不加掩饰地交恶。
那时陆屿生病休学中,绝大部分的记忆都是空荡荡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眼睁睁看着时间流逝,看着满桌子的热菜放冷。
长久的静默持续着,除了管家和厨娘没有人和他说话,慢慢连语言功能都有些退化。
没有陆晋涛的家宴就是这样。
很难说当初陆晋涛定下家宴,是不是有着对陆誊忤逆他的恼恨,但陆屿生得冷心冷情,严苛地将爷爷的规矩执行了下去。
随着陆屿的成长,陆誊执掌下的集团在他眼中漏洞百出,旁系亲戚介入,上下派系混乱。
直到陆屿接手陆晋涛的根系权力,逐步插手集团事宜,雷厉风行地将烂摊子收拾干净。
于是哪怕后来陆屿退位出来,转头去了不相干的娱乐圈,看似再没管过公司,但陆誊完全不敢造次。
陆誊做董事中庸,做父亲差劲,在陆屿的少年读书时光里,连痕迹都很少留下。
宋绮好歹还曾展露过昙花一现的温柔,尽管对于陆屿来说,不如没有。
重新回到校园后,陆屿说话口齿不清,班上有同学偷偷嘲笑他。
陆屿闷不做声,跟老师请了假,一个人待在家里,这种时候陶勘经常来敲他家的“门”。
陶勘用从草地上捡起的雪团,捏得小小的,又硬又结实,丢过来砸陆屿卧室的窗户,高声喊:“陆屿,一起出去玩啊!”
陶勘身边带着青梅竹马的周佳,周佳是陆屿的远方表妹,两个人在楼下嘻嘻哈哈,陆屿不应就继续砸。
有次没下雪,陶勘用随地捡的小石子把窗户砸破了,落了一地碎玻璃渣,被清扫阿姨抱怨半天,直接拿着扫帚出来赶人。
陶勘连忙撒腿就跑,装哭讨饶,扭头回来又继续找他。
陆屿出门后脑袋还是木木的,愣愣地跟在两人后面走,听他们热烈地讨论是要去游戏厅还是海洋馆。
没走多远,陶勘意识到陆屿半天没出声,扭回头来同他搭话:“话说上周开家长会,你妈妈怎么没来?”
周佳在一旁接话:“对啊,你妈妈穿得真好看,长得也好,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她总记得每次在校门口见到来接陆屿的宋绮,都是一声当季名牌衣装,鲜艳亮丽,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意。
陶勘语气激烈:“比电视上的花仙子还漂亮,比海报上的大明星还漂亮!”
陆屿垂下眼,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掩去眼中情绪,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漂亮有什么用?
宋绮很久没回过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