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爬上树梢的初阳，渐渐照亮前方的一切，似乎还扫走了两人身上的些许疲惫之意。
林晚殊也再也不用担心，谢虑远给的那块比脸还大的灯油不够用。
再往前划，一些卖包子油条、汤饼馄饨的摊贩主，迎着朝霞忙活起来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以往的话，无论是林晚殊还是晏传义，都会觉得这些小贩在清晨劳作的声音，非常的温馨，而充满了生活气息。
可是现在，只会觉得风声鹤唳。
“传义兄，等你找到了东北方向那条支流，你就专找草多的地方走。一是不易被人发现，我们这奇奇怪怪的行踪，二十我娘府里那个百鲤池，也种了许多用以观赏的草。这么多年来，那些观赏草的种子，多少是被水流冲得整条河都是，所以我们看到的草越多，就说明离那里越近！”
林晚殊黑着眼圈，欣喜难掩。
“说得有道理。那草长什么样子？”
“形似芭蕉，茎高而宽，叶绿而大，但不会开很艳丽的花，只会飘一些稻花那样的小碎花，风一吹会散发出草木清香。”
林晚殊放好那块只剩一点点的灯油，仔细回忆了一番。
直到不远处，飘来很浓郁的馄饨高汤香味。
把两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勒出来。
“算了传义兄，我们还是靠外表分辨那种草吧。我娘很喜欢那种草，草的生命力也强，遇水可生，而且和一般水草长得很不一样。”林晚殊吞着口水说。
这里的河道很窄，水流并不湍急，也还是前进缓慢，不过很快又进入了宽敞的河道。
也终于在一堆普通水草中，看到了长公主府里会种养的那个观赏草——
如此高大青翠，于略显浑浊的河水中散发幽香。
舟身轻轻别过那株草的时候，一阵浓郁而清爽的草香扑鼻，洗去了二人身上的疲惫，也盖过了岸上飘来的馄饨高汤香味。
这香味格外浓郁，和长公主府里的那些略显不同，但林晚殊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熟悉感，与安全感。
“原来这种草这么好闻。”
林晚殊享受地深吸一口。
“以前在长公主府的时候，百鲤池中成片种植，可我那时也只能感到一点淡淡草香。大概是因为，那时我总是站在桥上，隔着远远地闻，才不觉其浓烈扑鼻。如今却是把鼻子凑在了它的叶子上，好好闻了一把，就知道它的香味，原来是这么的浓烈而清爽，独特而温良。要比我常常采来把玩的月季，更得我心。”
她感慨道，似是在感叹发觉身边难以发现的美，又似是在怀念还是金枝玉叶与掌上明珠的过去。
“我倒觉得，是因为生长在长公主府的那些，每日都有花匠佣人的精心打理，不需要自己操心怎么摄入养分。久而久之，就空有一幅美丽青翠的外表，而没有浓烈有力的香气了。而肮脏江水中的这一株，虽然茕茕孑立，却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地长成这般苍翠高大的样子，所以就不仅有靓丽的外表，还有厚重的香气……”
晏传义双手匀速划桨，看向身影越来越小的那一株草，认真而坚定地，补充了林晚殊的看法。
“你说的，好像比我好。”
林晚殊笑得，眼睛慢慢完成月亮的形状。
继续向前弄桨，两人一起看到那兼具美丽与香味的草，在粼粼江水中，开得越来越茂盛。
其散发出来的清爽宜人的香气，就仿佛最精心熬制的糖水，甜度适中，香气独特，口感丝滑，一杯喝下去甜蜜又解渴。
直到两人一起看到，陈旧斑斑的竹排之下，有几只颜色鲜艳，姿态美妙的锦鲤婀娜游过，就知道这是已经置身于长公主府之中了。
“传义兄，这里面也很大，剩下的我来划。”
这是什么要求？
晏传义有些惊讶，甚至是惊恐，因为他可不想给长公主，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连划桨这么累的活儿，都让女人去干。这样子算个什么男人。
但很快，林晚殊就给出了一个他拒绝不了的理由：“我想让母亲看到我还能划桨，就说明我身体还好，肯定没有在边家人手上，受到什么伤害……”
话没说完，晏传义就乖乖地把桨递给了她，自己缩到一边去好好坐着，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传义兄，我们家现在最感激的人就是你。你把我救了出来，还愿意陪我去广言县，不需要再靠这些小事，去寻母亲的欢心的。”
长公主府还是那么金碧辉煌，典雅气派，里面的仆人还是可以站成排排列列，穿着不同的服饰，分工明确，兢兢业业，看着比寻常人家宽裕多了。
很快，两人都听到了不远处，传来沁人心脾的丝竹声，与绕梁三日的吟唱声。
看来长公主虽然是软禁了，但每天还是过着很好的生活，不仅吃穿不愁，文体娱乐活动那也是相当丰富。
晏传义和林晚殊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林晚殊顺着声音，一路划向音源，最后终于看到了长公主熟悉的身影。
只是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高大之人，与她亲密无间，关系非同一般。
可怜的小舟刚刚进入长公主的视线，她就再也看不见台上那些色艺俱佳的伶人，也听不见那婉转动听的佳音，满眼只有那个用力泛舟的，狼狈小娃。
“晚殊？”
长公主万分激动地，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直直地，看向艰难弄桨的林晚殊。
她身边那个看着就孔武有力的人，也精准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情绪与需求，从身后的那些身披盔甲的人手里，拿来一个战场上常用的麻绳大钩子，二话不说就把钩子往那艘可怜的小船上扔——
锋利的钩子，稳准狠地落在了渔灯旁边的那块地方。
在岸上看到钩子落稳后，那人高马大的男人，单手拽着绳子的另一头，把小舟拉了过来。
这下，林晚殊可以把桨扔了，晏传义也可以直接趴着就好了。
对于那高大男子的这波操作，晏传义也是惊叹又熟悉，上一个喜欢这么玩的人，还是他的前老板。
小船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