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秦家车队终于到达天津城外。 高耸入云的城墙和城门中往来如织的人流,竟比山海关还要更加壮观热闹。 尤其在进出城门的人群中,还掺杂着许多模样穿着都十分怪异的人。 红头发、黄头发、绿眼睛……简直像是从志怪小说里跑出来的山精鬼魅一般。 叶家几个小子不约而同地躲到大人身后,紧紧抓着大人的衣裳,生怕被妖怪抓走吃掉。 晴天此时也正扒着车窗,看得目不暇接。 魏衍在旁边扶着她,给她讲着天津卫的来历,顺便也让秦鹤轩和叶昌瑞跟着一起听一听。 天津卫地处九河下梢,是河海要冲。 从前朝建城开始,便是个军事重地,起到拱卫京城的要责。 只不过一直到前朝末年,天津卫都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土城。 城内只有武将没有文官,只有兵士没有百姓。 直到本朝,天津卫先是成为了南粮北运的漕运终点。 许多人在运粮的同时,还会将南方的特产和货物带到北方,渐渐在码头周围形成了好几个自发的大型集市。 北方各地的商人嗅到了赚钱的气息,也全都跑到天津卫来买卖货物。 这样一来,各种酒楼饭馆、茶楼戏台澡堂客栈也跟着应运而生。 不过让天津卫真正成为如今这幅繁华模样的大功臣,却并不是漕运。 而是因为一百多年前,大齐开了海禁。 比起漕运,海上贸易虽然风险更大,但是利润却高得惊人。 两相叠加,使天津卫与前朝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些长相奇怪的人,也并不是什么妖怪,而是远渡重洋来到大齐的西洋人。 也难怪秦夫人说,来到天津卫之后,想买什么就都方便了。 这里几乎可以买得到大齐任何一个地方的特产,还能买到西洋货,商品的种类比京城还要齐全。 秦家的车队只等了一会儿,很快就进城了。 进城之后,叶家人就更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干净平整的道路,鳞次栉比的商铺,街上摩肩接踵的行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繁华和热闹。 车队穿过街道,拐入一条巷子,在一个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之前被李福派来打前站的下人急忙从里面跑出来,一边冲着秦夫人的马车行礼一边道:“夫人,小少爷,这间客栈咱们包下了,上房已经都收拾好了,请夫人和小少爷上去休息吧!” 客栈的掌柜虽然不知道秦家的来头,但是对于能大手笔把客栈整个儿包下来的客人,也是殷勤得很。 不过随着李福进来,掌柜便彻底靠不上前了,秦家的下人直接接管了客栈内的所有差事。 早就打扫干净的上房又被丫鬟们仔细清扫了一番,床上、榻上、桌上的一应用物都换上了自家带的。 李福还特意叫人在二楼收拾出来两个套间。 一间给魏衍住,外面小厅正好可以当做书房,继续给孩子们上课。 另外一间,则是整间客栈光线最好的一间屋子,是专门留给叶二嫂补裙子用的。 反观叶家这边就简单多了,在叶老太太的指挥下,一家一间地瓜分了一楼东边的几间普通客房。 眼瞅着快到中午了,叶大嫂惦记着做午饭,便去找掌柜的询问:“您好,咱们客栈的灶间在哪儿?” 掌柜的把叶家当成了秦家的家奴,也没多问便领着她去了后厨。 “我们后厨有一位大厨,两位帮厨,还有几个厨娘。 “你们想自己做饭也行,或者吩咐他们做也可以。 “我们家大厨可是去南方学过手艺的,南北菜色就没有不会做的。 “所以别看我家客栈开的位置有些偏,但是靠着大厨的好手艺,平时也能招揽不少客人。” 叶大嫂一听这话,登时就有些自卑起来,也不急着去后厨了,停住脚步道:“原来有大厨啊,那午饭还是交给大厨来做吧。” “得嘞,您就擎好吧!”掌柜的对自家大厨的手艺还是有颇有信心的,拍着胸脯打包票,“保管让您家夫人和少爷满意。” 叶大嫂胡乱点点头便回了房间。 叶老大见状奇怪地问:“你不是说去做饭么?要我帮忙么?” “不是,客栈后厨有好几个人呢,所以就用不着我做了。” 叶大哥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便拉着她的手道:“这些天看你自己做那么多人的饭菜,我都心疼得慌。 “现在有人做了正好,你总算能歇几天了。 “咱们也算是跟着秦家借光,坐享其成一把多好!” 叶大嫂被他说得心情好转不少,点点头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被你一说我心里头舒服不少。” 叶家人都是头一次住客栈,所有人进了房间,都忍不住转来转去地四处打量,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郭氏看着高大宽敞的房间,又摸摸床上柔软的被褥,眼睛里全是羡慕的神色。 “一楼的房间就已经这么好了,不知道秦夫人她们住的上房会是什么样子。” “你要想知道,去楼上找二嫂不就得了。”叶老四刚从外面回屋,消息比郭氏灵通许多。 “啥?”郭氏闻言一愣,“二嫂住楼上?” “李管家在楼上给二嫂收拾了一间房,说是光线好,让她去那边做针线活。” 郭氏登时坐不住了,火燎腚似的跳起来,撒腿就往楼上跑。 她刚上楼,路过魏衍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屋里传出魏衍的声音:“今天午饭做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难吃死了!” 他说完之后,还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十分不悦道:“都撤下去,我不吃了。” 郭氏一听这话,欢喜的眉毛都快要飞起来了。 要不是怕人知道自己在偷听,她都想大笑几声。 她就知道,大嫂那几下子做饭的本事,在村里被夸赞几句就到头儿了,怎么可能连京城的贵人都赞不绝口。 秦家人和魏先生肯定只是以前没吃过,所以觉得新鲜罢了。 如今人家这股新鲜劲儿过去了,她就啥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