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到家,黎归率先霸占浴室洗了澡,没跟宿昀道晚安就进了卧室把自己裹成一团,头闷进被子里。不论宿昀怎么诱哄都没有探出头。
宿昀也不强迫她,换了一套睡衣也去洗澡。
热水从头顶向下淌过全身,经由脖子宿昀才感受到疼痛。
浴室在黎归的强烈要求下,装了一块落地镜。
宿昀凑过去仰起头,发现被咬的那一块破了皮,甚至渗出了点血,这才了解到黎归是下了多重的口。
他也不消毒,洗完出来用吹风筒把头发吹干,把客厅的顶灯关上,这才进了卧室里。
他们从不开暖气,黎归嫌冷会在被窝里呆上一天,三餐都靠宿昀把她抱去餐厅,连带着身上的毛毯一起。
黎归睡觉有关窗的习惯,这会大抵是睡着了嫌闷,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呼吸一深一浅,头发睡的有些乱。
床头柜的台灯切换了暖色调,甚至是最低的亮度。宿昀在她面前蹲下身,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了耳垂上很小的一枚耳钉。
玫瑰形状,在逛街的时候,宿昀一眼相中的。
黎归睡的很沉,眼睫却时不时轻颤。宿昀突然很想把她叫醒。
一瞬间的事。
他把黎归摇醒了。
刚睡醒的人眼睛并不清亮,黎归睁开眼对上宿昀的目光,没开口,但宿昀就是看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在询问他怎么了。
“要不要来我怀里睡?”
宿昀说。
窝进宿昀的怀里没多久,黎归就又睡了过去,睡眠沉却并不安稳。
宿昀把她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细微的颤抖都被他感知到。
他猜黎归是做了噩梦。
即便如此也醒不过来。
他们吵架会分房睡。
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吵架的时候。
只不过是很突然的有几天没有对话,那几日里黎归的三餐规律也变得不正常。下午吃、晚上吃,或者一天都不进食。
她会在窗前呆坐一下午,或是在床上躺着,闭着眼睛,就连宿昀在她身边躺下来也没有理会。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了无生气的死物。
宿昀很不喜欢她这副模样,每次都会主动与她搭话。
但即便开口了,他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他似乎并不完全清楚黎归的喜好。每一次长时间的聊天,都由黎归来开头,氛围沉寂下来,也都是黎归来打破。
他们有时候过于相敬如宾。
明明是同一张床,两人各睡一头,各盖被子,中间空出的位子甚至都够再容纳两个成年人。
哪怕其中一个人早晨起床动静过大,另一个人也只会睁眼去看,不发一语,而又继续闭眼。
会一起出门不打一声招呼,分别乘坐不同的电梯下楼,同路也要选择不一样的出行方式。
即便是回家碰到,也没有一句话可说。
无需交流,像是陌生的合租客。
有时候又过于亲密。
会拥抱很长时间,或者是坐在沙发上、落地窗前,床头边,相互依偎。
像两只寻不到前路的困兽。
也会在凌晨三点拉开卧室的窗帘,看着城市灯火明亮,浅浅的接个吻。简单而纯粹的嘴唇相贴,近到能感受轻浅的呼吸,他们对视,谁都不会闭上眼,等到气温上升到要无法挽回的地步,又分开,重新靠在一起。
怀里的人暖得像个热水袋,手脚又过于冰凉,每每冬天睡觉都会缩成一团,头贴着他的胸膛,宿昀垂眸只能看见黎归的发旋。
他们之间最容易的产生情绪的,似乎是宿昀。
黎归简单的一句话或是举动,都能让宿昀胸口堆积怒气。
很淡,却又缭绕很久。
像黎归经常抽的香烟,明明有薄荷香气,烟味却经久不散,需要开窗半个小时才能完全消除。
他一直想见识黎归生气的模样。
但无论他产生什么举动,黎归都只是沉默不语,望着他,然后再贴上他,继续聊着半途中断的话题,并不在意的样子。
却又会在宿昀怎么也不说话的时候盯着他看。
似乎拿准了宿昀会对她心软,怎么都没辙。
下一秒她就被宿昀抱在怀里。
宿昀睡醒的时候,发现黎归正用食指抵着他的心口。
睡衣被解开了纽扣,中间位置留下好几个指甲印。
他清醒的很快,抬头看床头柜摆着的数字闹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要不要吃饭?”黎归问他。
宿昀翻了个身,躺平在床,从被窝里抬手支到脖子后,打了个哈欠:“饿了吗?”
“我不饿,”黎归赖在他身上,“你饿了,我听到你肚子在响。”
他笑了一下:“听觉这么灵敏?”
“猜的。”
黎归也笑,“不是每天醒过来都会被我催去吃饭吗?”
他想起在游戏里,每一次黎归醒得比他早,都会在他挪动屏幕的下一秒打字让他去吃饭。
宿昀会应下来,也会让黎归去吃饭,但他知道,就算黎归应承下来,也不会做到。
黎归答应他的事情都会一一兑现,唯有吃饭不会。
哪怕同居,宿昀亲自做饭,黎归也只会象征性的吃两口,然后放下筷子,盯着他一口接一口的吃完饭。
黎归又闭上眼:“我给你做饭,吃不吃?”
他们认识这么久了,黎归也没做过一次饭,宿昀偶尔忙事情需要早起出门,晚上回来也只看到餐桌上摆着只吃了一半的泡面,就像是保证自己不会饿死。
“会做饭?”宿昀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黎归的头发细软,像是两三个月大的小猫。
“真的给我做?”
“真的,”黎归说,“不想吃算了。”
“吃。”
宿昀第一次见黎归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