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晴柔一回到镖局,也不搭理任何人,直接便跑回了房里。
她伏在窗边,看着院里的芍药花,不自觉回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从震惊抗拒,到彷徨犹豫,再到处之绰然,如今细想而来,似乎只是一夕之间的事——
顺风顺水度过前半生,却突然穿越到这落后的时代,独自面对翻天覆地的人生,只能强迫自己调整心态。
可今天的事,还是让她觉得十分难过。不是因为生任何人的气,只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却在这时,易晴柔突然想到,自己魂穿到古代,现代那个身体,是不是已经被宣告死亡?那么最先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就是学校里的辅导员了。
老师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要怎样把这个消息告知顾流云的双亲?失去唯一的女儿,对他们来说,一定很痛苦吧?取代易晴柔原主之后,说到那个恋爱脑的傻姑娘,她总是觉得自己很清醒。
可真正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幼稚不设防,给亲生父母送去噩耗?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又凄凉又可笑,不知不觉变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一只宽阔的手掌捧着手帕,递到她眼前。
易晴柔微微一愣,当即抬头,目光恰与萧言庭相对,忽然便哽住了。
“你不喜欢这些阿谀奉承之事,我都明白。”萧言庭温声说道,“对不起,我该事先同你说清楚的。”
“受吏治迫害者,转而逢迎,你又是什么心情?”易晴柔接过手帕,一面拭泪,一面问道。
萧言庭摇了摇头,千言万语,尽在一声叹息之中。
“那,他们过几日,真的会放人吗?”易晴柔问道。
“不用过几日,多半今日之内便会回来。”萧言庭道。
“所以,不在公堂上放人,只是形式而已?”易晴柔内心五味杂陈,恹恹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身心俱疲,用午睡做借口,合上窗扇退回屋内,一头倒在床上。
萧言庭虽有担忧,却不便继续打扰,只能转身离开。他走到长廊正中,忽然听到任涛的话音:“萧香主。”
“回来了?”萧言庭闻言转身,微微一愣。
“是啊,有惊无险,这一回还得多谢香主救命之恩。”任涛笑呵呵上前,道,“笑南这孩子就是冲动,差点惹出乱子。”
“那位绮罗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萧言庭凝眉问道。
“想是她知道了什么,才会遭人灭口。”任涛摇头叹道,“我到揽秀轩时,正看见她从窗台上跌下去。我本想下去看看尸首,却被那些龟公拦在楼上。后来,便是香主你们看到的情形。”
“现场可有其他异状?”
“有,窗台有几根断裂的丝线。”任涛说道。
“如此,多半在你到达揽秀轩前,人便已死了。”萧言庭道。
“我在柯南里看过差不多的,那些线肯定是拿来固定尸首的。”易晴柔的话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二人俱是一愣,回头却看见易晴柔两手扒着墙沿躲在门洞后,话音一落,立刻抿起嘴。
“你不是说要午睡吗?”萧言庭问道。
“睡不着,出来走走。”易晴柔吐了吐舌头。
这模样着实可爱,萧言庭自觉心念一动,立刻把脸别到一旁,对任涛问道:“绮罗的尸身,官府打算如何处置?”
“似乎已拖去乱葬岗掩埋,”任涛道,“属下也有此意,可要去看看?”
萧言庭点了点头,正待走开,却又想起何事,回头看了一眼易晴柔。
“我……我不去!”易晴柔从小到大连医院都没去过几回,更遑论见死人,一听要验尸,心里不免发怵,忙摆摆手道,“反正都在这院子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去吧。”
萧言庭看她眼神躲闪,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也不多问,径自与任涛走开。易晴柔看着二人背影消失在拐角,双手捂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
她退回长廊边坐下,等了好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聊,便起身往外走,途径花园,忽然听见有人喊她:“易姑娘!”
易晴柔好奇转身,见一脸憨气的任笑南朝她走来,便礼貌地打了声照顾。
“易姑娘,”任笑南走到她跟前停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之事,是不是吓到易姑娘了?”
“还不至于。”易晴柔摇头,“对了,任镖头回来了,你见过他了吗?”
“我正找他呢,可听李川说,他同香主出门去了……哎?这次你怎么没去?之前香主出门,不都会带着你吗?”
“我又不是他身上的挂件,干嘛事事都要跟着?”易晴柔道。
任笑南闻言一愣,半晌,方尴尬地点点头,道:“是啊……是……”
萧言庭一贯的行事作风,都是出了名的过段老辣,堂内上下人等,大半都怕他,即便不怕,也心服口服。
但易晴柔的表现,似乎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易晴柔只觉得这任少爷实在有些憨,是个十足的钢铁直男,正想找个借口开溜,却瞧见一名小厮惊慌失措喊着“不好”,匆匆跑进院来。
“少爷,少爷,出事了!”小厮看见任笑南,连忙冲上前道,“左镖头那边放了烟信,八成是遇到麻烦了。”
今早腾云镖局一共出了两趟镖,一趟镖师姓楚,北上往永城去,另一趟的目的地则在江南,由镖局内武功数一数二的镖头左正洪押运。任笑南听从父亲安排,为防万一,一路护送北上那趟镖出城行了数十里,方骑马回转,却万万没想到,左正洪这趟会出问题。
“去看看。”任笑南脸色惊变,即刻起身,正要向易晴柔道别,却见她也站了起来。
“多个人多个帮手,一同去看看吧。”易晴柔平静说道。
任笑南闻言一愣,但很快被反应过来,用力点了点头。
可等被带到马厩前,易晴柔便后悔了。
她原意是想着此事与萧言庭先前所遭暗杀有关,自己若能帮上些忙,总比干坐着好。不会骑马这事,已经被她去了脑后。
可话都说出口了,难道还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