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纾以手持着灯对小眉道:“小眉,真是辛苦你了。”
小眉道:“小姐说什么呢?您是小姐,我是婢女,这些活计本来就是我应该干的。再说,这毛毡这样的粗糙,小姐若来只怕要伤了小姐的手,到时候老爷问起来就要露馅了。”
小眉将毛毡毯拉回原处,又取来一把扫帚向上面扫了些灰尘掩盖住此处的脚印:“小姐走远些吧,我看得清,这里灰尘多呢。只是小姐,我还是想不明白,咱们这么费心费力救秦君是为了什么啊?”
“好,我说给你听……”魏纾道。
“也说给我听听吧!”魏纾猛然回头,惊恐地发现父亲魏修高大的身躯正站在门口,房门不知何时已然大开。
魏纾讷讷无言地站在原地,小眉则是想也没想就跪倒在了地上,不敢说一句话。
魏修无可奈何摇摇头:“罢了,你们出来吧,这里就交给家老来收拾吧。纾儿,你和我到书房来。至于小眉……”
魏纾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小眉的身体紧紧伏在地面上连动也不敢动。一个婢女的生死比起事关秦君行踪的消息来说自然是无足轻重的。
“父亲……”魏纾向魏修开口哀求,往日只要她开口魏修是无有不应的,“小眉她只是听了我的话。”
魏修心下叹息,纾儿她还是天真了,事到如今不担心自己被责骂,却在关心一个小小婢女的生死,还是自己往日是对她太过宠溺了的缘故。
魏修道:“小眉先回去休息吧,纾儿,你和我来。”
小眉如蒙特赦一般头如捣蒜,轻声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魏纾默默瞥了一眼小眉,还是跟在魏修身后向书房走去。
沉默寡言的家老接过小眉手边的东西:“快走吧。”
小眉感激道:“多谢家老,家老操心了。”
书房内,魏修点燃了几盏灯。
“父亲?”魏纾轻轻开口问。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啊?”魏修走到一张长案后坐下。
魏纾决定以理说服魏修:“父亲,此番彭城相王,徐执奉魏君之命囿困秦君于此,便是那秦君相王不成,我魏国更则会沦为天下的笑柄。”
魏修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润喉:“还有呢,你继续说?”
魏纾心中渐渐安定,看父亲的样子,这是不生气,接着说:“大王气度狭小又无容人之量,更好声名,此事一旦成真,秦君误期的缘故定然要推脱到徐执和我魏家身上。届时,天下人未必会清楚魏君的算计,不分的反而是我为家百年的清誉,父亲和哥哥一向以高洁闻名于世,我是不忍父兄名誉受损啊。”
魏修忍俊不禁道:“纾儿,你啊你,真是巧言令色!”
看着魏修和缓的脸色,魏纾假意猜测道:“父亲不生气吧?”
魏修只好笑道:“纾儿,我何曾生过你的气啊,行了,别做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了,快坐下吧。”
魏纾是彻底放心了,她早知道父亲是不会责怪她的。
魏修道:“你也太莽撞了,怎么也不同我商量商量呢?”
魏纾惊呼:“父亲的意思是?”
“我的纾儿啊,你真以为家里的地道和守备,你就这样熟悉了吗?若是没有为父,你早被那徐执拿住了。”魏修捏起胡子慢悠悠道。
魏纾笑着回答:“我就知道父亲不是对大王唯命是从的人。”
“只是纾儿,如今你放走了秦君,也有想过如何解决掉徐执和大王的麻烦啊?”魏修又问。
“父亲或当即刻上表我王,以示忠谏之行。”魏纾不假思索道。
魏修暗叹小女的单纯,摇头苦笑,道:“只怕你父亲的辩白书刚送到大梁,我王的召命就要来到襄陵来要投你父亲入狱了。”
魏纾不解,又大为不服气:“父亲一片忠心不二,大王糊涂啊!”
“可大王就是这样的人,你能拿他怎么办呢?你说。”魏修道。
这是事实,谁叫他是魏王呢。
魏纾气苦,以手捶席:“我王无礼,无礼!”
纾儿的城府还是太浅了,想的也少,也怪他平日总想着事事教她称心如意,教的她满肚子学问却不知变通。
“纾儿,你这般单纯可不行啊,你听我给你慢慢讲……”魏修开口道。
……
“……丞相公子卬、太子申以及内宫宠姬狐姬素得大王宠信,此三人皆为名利之徒。我们当遣家老以重金利诱,或有一线生机。”
“好好想想吧,纾儿。”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魏纾再一次想起了那天深夜和父亲在书房的谈话,父亲的殷殷教诲犹在耳畔,她这才明白自己计划的浅薄和粗陋之处。
若是当天没有父亲的默许和帮助,自己莫说是放走秦君,便是书房门怕不是都不能踏出一步,更别说在半途被徐执的士兵拿住,又或者在放走秦君以后被徐执和魏王问罪,给整个魏家惹下灾祸来。
魏纾心里一阵后怕。
“小姐,到了。”小眉的呼唤拉回了魏纾的思绪。
魏纾抬手捋捋头发,又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踏下了马车。
彭城驿站。
魏王宠姬狐姬身着一身轻薄的绫罗,打扮得光艳照人,她有些轻慢地将魏纾领进内室,不紧不慢地说:“魏小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魏纾示意家老捧上礼物:“听闻夫人随大王来此,一路奔波劳碌,一些心意,以慰夫人长途之苦。”
狐姬眼前一亮,转身便抓起满手的金珠,再放开时态度便亲和多了:“小姐请坐,来日,看茶。”
“多谢夫人。”
另一边。
“这是我家大人送给丞相的一些特产,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好好,魏修有心了。”魏公子卬笑得十分亲切。
“太子殿下,这是魏大人送来的宝剑……还有,美人。”
“魏修?行了,他的事情,本太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