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陆怀宁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突然觉得有点头痛,也许今天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巷角。
唐曦梦见他一脸呆滞地沉默着,不觉感到好笑:“你肯定有办法,我能感觉得到,你在烬里的地位不低,绝非寻常刽子手。”
见对方仍是无言,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行动自由,而且无人盯守,不然你也不会约我在此见面;你有身份,城西教书先生,说明那边并不禁止你抛头露面;你能和我一起进银雀楼,拿到第一手线索,说明烬对你非常信任且毫不避讳,所以……”
“所以你想说什么?!”陆怀宁高声打断她,“便是如此又如何?你不要命,别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对上那双怒火正盛的双瞳,唐曦梦怔住一瞬,但她还是径直回望过去,笑意虽已不复,可声音却异常坚定:“陆怀宁,你方才说你不怕,但却心有犹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烬手上?”
乌黑的瞳孔微张,他虽未言,但唐曦梦已然了然于心。
“......先生,该上课了。”
正当两人正对峙之际,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陡然出现,站在院内正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们。
陆怀宁偏过头,面上却已云淡风轻:“知道了,你们先去学堂备着,我随后便到。”
唐曦梦见他不再多言,只是径直翻身下了屋顶,想张口确认却又觉多余。于是她把视线再次投回天际,那里已是一片碧空如洗。
真好,想来今天也会是个晴朗天气。
白日的时光过得很快,唐曦梦先是去银雀楼转了一圈,见人海依旧涌动,往来达官显赫络绎不绝。随后又去了医馆,顾枫依然阖目沉睡,只是面上已添几分血色。拜别了秦忍冬,她又去城北巡了街,今日的小商贩们个个循规蹈矩非常,仿佛转了性子,甚至还有几个主动和她打了招呼。好不容易入夜,正当她在住处犹豫纠结要不要去找陆怀宁时,窗扉突然被扣响。
急忙打开门,来人确是意料之中:“......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处的?”
对方没料到她开口竟是这句,眼中的疑惑几乎凝成实体:“你是不是真的忘记我的身份了?”
“哦,对,烬的情报......”唐曦梦好似恍然大悟,但还不忘先将人请了进来。
陆怀宁也毫不客气,一进门便拿过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水:“说说你的计划,如果有七分可行,我就同意你白日的提案。”
“哼。”她没忍住嗤笑一声,“我敢打赌,哪怕只有三分,你也会同意。”说罢便坐到来人对面,也开始给自己添上水来,“师兄遇袭,肯定是烬所为,但从前些时日你费力从我等手中套出线索,我姑且判定此次与你无直接关联,毕竟这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只是你们此番漠视官威直接找上我们,必是有所缘故,我猜,你们是认定我们这里还有你们未取得的线索。”
听罢此番推论,陆怀宁却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唐捕快十分聪明,只是却只说对了一半。从始至终,你们似乎都漏算了一个关键人物。”
唐曦梦不解:“谁?”
“你们莫非忘了,最先将线索送上门的那人,是谁?”
记忆闪回银雀楼,一名黑衣男子跳窗的画面霎时浮上她的心头:“是那个黑衣人?!”
陆怀宁勾着唇点了点头:“唐捕快看来还有些记性。不错,你推测顾枫之伤是烬所为,只能说是也不是。那男子的确曾是一名烟使,奉命传达此次情报,却不知缘何突然叛变,甚至伪造金珠企图以假乱真。尘部首席发觉时,此人已不知所踪。我们奉命追查此人下落,却两次都被你们搅黄,这次他终于落于我等之手,只是你师兄顾枫却已先一步为他所伤。”
唐曦梦有些着急:“那他伤害师兄是为了什么?我可坦诚相告,师兄那边除了那一串数字外再无其他线索。”
陆怀宁淡然地喝了口水:“无可奉告,但,可以告诉你的是,烬也还没能从他口出撬出想要的东西。”
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双方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愿和解的坚持。唐曦梦最先偏过头,将杯中凉水一饮而尽,随即才道:“那先不说这个,楚嫣然呢?为什么带走她?”
陆怀宁一声冷哼:“一是她蠢,至于二,我认为你们应当有所推论。”
“推论?”她犹豫半晌,“你是说,楚岱山?”
陆怀宁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别忘了我今晚来的目的,唐捕快,我不是来和你玩问答游戏的。你白天说想混进砾部,你想怎么做?”
唐曦梦愣了片刻,倏而笑开:“这个嘛,你听我的便是。”
是夜——
当真正进入烬的内部时,她方觉眼前此景的震撼。
烬的据点确设在银雀楼,只是楼内的繁华绮丽不过障目之景,楼下才是真正的别有洞天。虽在心理早已做有准备,但当他们二人从那间厢房潜入,穿过另一密道进入地下时,精密运转的机关阵列仍是带给她巨大的震撼,烬当真对得起玄都城地下暗网的别称,这般先进的天工之术,可能连官家目前都未能尽数掌握。
“收起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对方过于震惊因而显得格外突兀的神情,陆怀宁不得不轻声提醒。
唐曦梦虽收敛一些,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叹道:“怪不得我们每次查到线索赶来的时候都会扑空,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察觉并传递情报的,但单看这核心运转自如的样子,似乎你们预判到什么都不会奇怪了。”
陆怀宁没有应她,只是无奈地叹口气:“前面可能就会碰到那边的人了,你至少......注意些。”
唐曦梦点了点头,将裹住脑袋的黑巾又拽紧了些。她哪里有什么万无一失的高招,不过全凭一腔孤勇,如果不能深入烬的机要核心,很多谜底根本无法解开,请君入瓮虽是对方所设的陷阱,但也是她不得不赴会的唯一机会。于是她向陆怀宁打听了砾部寻常使者日常的着装样式,乔装了一番,便径直跟了进来。
又绕过了几个暗门,前方明显地响起了窃窃的私语声,虽有意放低,但在静谧的环境里,两人依然听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