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土地, 正慢慢坠向癫狂深处 此为两场火灾后人们不约而同达成的共识。 难以辨别起因在哪又何时发酵。 只是突然有一天开始,平常街道上不见商贩顾客,公园广场无人问津, 寻欢作乐处门可罗雀,更有甚者关停歇业, 不知去向。 每个日夜里,热闹属于震耳欲聋的暴乱与镇压,惊喜只剩争吵中飞过脑门上方的子弹。 如今, 担惊受怕不再是穷苦人的特权。 某夜伯恩银行的董事照旧从情人家离开,马车被涂鸦血红白鸽, 他破口大骂誓要揪出罪犯毒打剥光示众。 上车尚未拐过街口, 他被一枪命中胸口,当场死亡。 此为开端, 与他相同的富商权贵陆续遭受伏击和暗杀,宅邸与名下地产总会在事发前烙上血色白鸽。 坏消息传遍千里,人人畏惧上街, 怕被无故击毙。 若食物足够,成日闭门不出倒也能躲藏到风波结束,再不济逃至邻镇避风头。 岂料, 新市长一句封锁全郡施行宵禁的命令, 不止将他与他的人推上风口浪尖,还让原本支持他的众人选择倒戈, 人们苦于生存安危,怨声连连。 前市长奥特敲开剧院的门,来迎接的是伊凡贝内特,而非侍者或经理汉斯。 “打扰,我想见一见威廉。” 伊凡欲言又止, 终究还是将人领进门。 鞋跟敲击光滑大理石地,倒映灯火的水晶顶黯淡无光,两人犹如误入魔龙藏匿财宝的巨窟,化身渺小砂砾深入腹地。 沿途只见全副武装的守卫,他们并不野蛮粗鄙,可双眼与枪口一样黑黝冰冷。 敞开的房门足以瞥见伫立窗前的背影,老市长心急火燎走近。 “威廉,你到底怎么想的。在这时候封闭进出外界的路” “本来这时候秋收宴早开始了,之前谈妥的单子,约见的名流,现在统统禁止在区线外。你把我、把大家的信用置于何地” 男人像尊雕塑沉默,一动不动。 “威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忍无可忍拍上对方肩头,奥特心悸猛退数步。 长久失眠经酗酒催化,男人以往的光鲜外表一如新树腐化枯木,发丝后的双眼满是血丝。 “没找到那人之前,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半步。” “哪个人”奥特困惑不已。 林威廉转身摊平手掌,一枚蓝宝石戒仿佛散着微光,照亮掌心发红的印痕。 “那个凶手该由我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魔王。” 老市长云里雾里,唯有门外的伊凡知晓原委。 大火焚烧后那座宅邸面目全非,焦尸遍地,全靠首饰或位置辨认身份。 他救人离开前,莱特莱恩的确同时喝下掺有毒素的酒。但因前期无数次中毒解毒的排演,那点量早不足以产生影响,逃离火海绰绰有余。 但他在检查疑似青年的尸体时,发现了一处颈部割伤。 横跨喉咙,划破气管,足以让人在浓烟弥漫的火场丧失自救能力。 宏伟宅邸没有额外生还者,因此得出的结论仅有一个弗朗兹或他的救兵处死了背叛他们的莱特莱恩,而后逃之夭夭。 “你你疯了吗”奥特高声道,“就为了找一下落不明的外乡人,你强制停运所有运输线路,禁止所有人进出你就不怕民众抗议,议会弹劾,把你从好不容易坐上的位置拽下你现在拥有的,明天就消失也说不定。” “消失” 脚边酒瓶被林威廉踢到,哐哐连片砸。 “你又明白我什么。这么多年” 父母,胞妹,温馨和睦的故土家园,无忧无虑的成长时日,毁得七零八落。 笼罩头顶数十年的灰暗天幕,好不容易肯眷顾于他,落下一缕光线。 他尚未伸手接住感受这份温度,竟又转瞬湮灭。 “我唯一能失去的,已经被彻底夺走了。”他不愿多话,栽进座椅,手覆住桌上配枪,“你今天来,也是想阻止我” 单枪匹马到访,奥特早在那几步后退时放弃争辩。 “我只希望你好好考虑我说的,别太自私。” 老者丢下忠告,匆匆离开。与他擦肩而过,伊凡捕捉到心灰意冷的呢喃。 谁也阻止不了这地方乱套了 是啊。 没有人能再制止了。 伊亚郡内,新市长对那股集结民众的新势力不管不顾。 在外,歪门邪道趁势作乱,禁入线周边,大大小小的犯罪事件愈演愈烈。 前脚老市长刚走,沉寂的安士白又迎来位重量级访客被多日拒之门外的霍子鹭。 若说他与林威廉曾是脾性相悖,相处不和的危险盟友,那如今他们已成功晋升为彼此憎恶,相看两厌的决裂者。 他们后来唯一共同完成的事,是为葬身火海的莱特莱恩举行有史以来最隆重的葬礼。 今日再登门,霍子鹭明显不怀好意。为减缓冲突发酵,伊凡认命下楼迎接。 “霍先生还是来索要遗物的么。” 听见声音霍子鹭抬头,露出苍白且愈发阴鸷的脸庞。 “不是索要。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那老头没认亲成功,莱特莱恩依然是我霍家的人,霍昭龙的私生子。” “是我的,兄弟。” 他神色倨傲,可连贯说出的一串话却不像他本尊。尤其是最后半句,令伊凡默然数秒有余。 “我很抱歉我不能替林先生答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