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青听见裴昭霖这番话,只当他将怒火对准了端王。 毕竟如今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眼看着夜行衣上血腥味越来越重,余青青不敢迟疑。 “有劳殿下了。” 裴昭霖嗓音低沉嘶哑:“举手之劳而已。” 他并不喜欢少女这般客气疏离。 裴昭霖先是用剪刀剪开她胳膊上的衣袖,果不其然露出大片伤口,他瞧见金色箭镞紧紧没入其中。 他做这些时行云流水,动作很是干脆利落,像是做过无数遍。 眼看着余青青手臂上伤痕累累,裴昭霖眉头紧皱。 “这附近也并没有药铺,你的伤口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余青青低声喘息道,“无事,我自有办法。” 说着,她便给裴昭霖递过去一柄匕首。 “殿下您暂且先将箭从骨肉中拔出来。” 裴昭霖抬头:“你说过,接下来便会血流不止,本王需要动用内息护住你心脉。” “的确如此,所以殿下只需要一边护住心脉,一边为我止住血就好。” 余青青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将指了指那匕首。 “然后将刀锋放在烛火上炙烤,待到通红滚烫之时,再帮我将腐肉剜出。” 裴昭霖垂眸不再看她。 光是听描述就知道会有多痛苦。 但是眼下他们连麻沸散都没有,甚至眼下根本不能出去寻找医馆,否则就会被当街斩杀。 “行……交给本王。” 裴昭霖俯身,一手托着她的胳膊,一手去拔掉余青青伤口上的箭镞。 男人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动作却轻柔细致,不敢有丝毫的碰撞或是用力,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弄疼了余青青。 两人距离极近,甚至不可避免就能看见彼此脸颊上的细小绒毛。 从这个角度,余青青能清楚看见裴昭霖黑而卷翘的睫毛,往下便是高挺鼻梁和一双薄唇。 他不说话的时候,确实好看得令人惊心动魄。 裴昭霖声音低沉暗哑:“痛就叫出来,心里不会那么难受。” 他说话时,余青青脖颈间落下温热呼吸,痒痒的,但她不敢挠。 这话呢也格外耳熟。 余青青寻思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当初她帮裴昭霖医治的时候说过的话,那时候让他痛就叫出声,结果黑心莲硬生生咬牙一言不发。 余青青觉得黑心莲又是在点她,于是挺起胸膛一本正经跟他保证。 “殿下放心,我在端王府杀了十年的鱼,心早就比刀还硬了,不会叫唤出声吵到你。” 裴昭霖:“……” 她脑子里真是奇奇怪怪。 然而眼下他十分谨慎小心,并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那箭镞已经深深穿透骨肉,看起来极为骇人。 裴昭霖挑灯为她拔箭,烛火下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 随着力道逐渐加大,他毫不犹豫将里面的利器拔了出来。 霎时间血流如注! “嘶……” 好疼! 余青青感受着火辣辣的痛意,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她不禁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只见裴昭霖正用一块上好的丝绸给她包扎止血,随后又动用内息为她稳住心脉。 “聚精会神。” 裴昭霖见余青青愣在那里,不禁低声提醒她。 “别怕,本王会动用内息,帮你护住心脉。” 裴昭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本王先前所说也是真的,你若是痛,叫出来或是哭出来都好。” 他想到那时候在虞美人花海前,少女痛到失去意识,还要凶巴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的时候。 明明怕疼怕得不得了,却总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本王从来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所以如果弄疼你,实在很抱歉。” 余青青愣住。 她头一次在黑心莲嘴里听到很抱歉这三个字。 这是对她说的吗? 可是那长箭没入骨肉后,再拔出来本就会痛,跟他没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裴昭霖手中动作虽然算不上专业,但确实小心翼翼到让人觉得珍重的程度。 即便他再暴躁不耐烦,行动却依旧温柔。 话毕,裴昭霖的手掌,已经覆上了她的手腕,正运功帮她护住心脉。 余青青回过神来,迅速将银针拿出来封住穴位。 两人配合默契心照不宣,一时间空气中都安静下来。 不知多了多久,手臂上的箭伤终于不再大幅度流出血来。 “止住了。” 余青青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手臂上三根银针并不敢取下来。 如今就差将腐肉剜出。 裴昭霖已经开始动作,他先是清理伤口,接着取出匕首,动作轻柔,不敢用力,像是在清理着一件易碎物。 “怎么会这么深。” 清理完伤口,裴昭霖看着血肉模糊的余青青,不由得皱眉。 “疼吗?” 余青青摇摇头。 裴昭霖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阴郁模样,却很细心打了一盆水过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伤口。 她动了动手臂,又缓缓收了回来,余青青发现箭头上有一滴黑色的液体。 是毒。 “……我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多腐肉。” 余青青蹙眉道:“箭上有毒,虽然我本身百毒不侵,但是这些毒素残留在血肉里会致使它更加溃烂不堪,若是再迟一些,恐怕手臂都不能要了。” 她体质向来特殊,虽然百毒不侵,不至于死人的程度,但这点反而也成了弊端。 一旦中毒,甚至连毒素残留在皮肉之中都不会察觉的到。 裴昭霖抬头死死盯着她:“所以本王要如何才能救你?” 他下意识攥住了少女纤细手腕。 这种情绪很古怪。 从前被少女抛弃时,裴昭霖近乎阴鹫偏执地想,哪怕是死,也要俩人一起下地狱。 但自从那日被困山洞开始,他忽然觉得少女活着就很好。 如果真到了无路可走那一天,裴昭霖反而希望那时候自己孑然一身。 裴昭霖在想,他该不会是脑子里也有毒素淤积了。 旁边的余青青看他沉默半晌,还以为黑心莲是怕自己太麻烦,于是果断露出轻松的模样跟他唠嗑。 “这算什么,跟先前殿下的寒毒相比,我这才是小巫见大巫。” 余青青一边跟他开玩笑一边分散注意力。 “殿下只需要按部就班将腐肉刮出即可,但是由于毒素侵入骨髓,您还得帮我冲洗伤口并敷上药膏,最后用针线缝合。” 她如今只有一只手,没办法做到为自己缝合。 裴昭霖闻言看向她的眼睛,不知道余青青怎么就能这样信任自己。 就像那时候并肩作战时,她竟然毫不犹豫就把后背相托。 裴昭霖轻笑道:“本王可不会缝合之术,你不该这样信任我。” “我当然相信殿下啊,不然也不会在春猎场选择您。” 余青青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无辜。 ……假的。 她没敢说真话,毕竟确实不太能相信他。 但是眼下压根没有合适人选,药人和绿腰都遍体鳞伤,总不能叫双目失明的陈母来给自己缝合伤口吧? 战战兢兢走到如今这番地步,余青青也不相信裴昭霖会相信她。 两人不过都是利益相关各取所需,互相演戏呗。 “嘶……” 余青青正思考间,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本能将手往后缩了缩。 “忍着点,”裴昭霖握住她的手,“等我帮你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