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好管教。
他虽性子倔,看着桀骜不驯,但实则很能听得进道理,自己有基本的判断能力,能分清旁人说的话是不是对他有益。
容因对他不由生出一点喜爱的情绪来。
可正因如此,她才愈发不解——如此聪慧的孩子,祁昼明究竟为何不喜?
没错,就是不喜。
初见父子俩的那天她太过紧张,故而没能察觉,可后来在脑海中反复几次回想时她却突然发现,祁昼明对祁承懿的态度颇为奇怪。
他好像既关心这孩子的安危,却又十分反感见到这孩子,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觉得不耐烦。
可是,凭她这几日打听来的消息来看,不应当是这样才对。
祁家的不少婢仆都说祁昼明对他那位已故的先夫人是有情意的,先夫人江氏在世时他虽忙于公务,两人聚少离多,但先夫人故去那些时日,他还很是消沉了一阵子,甚至为此被陛下申斥。
如今江氏已经故去多年,可他仍旧每年都会在江氏祭日孤身一人前去她墓前祭拜,回府后再一人关在祠堂中待上整整一夜。
怎么看,这都是一位痛失所爱的丈夫苦苦怀恋追思亡妻的表现。
可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不想见到亡妻留下的孩子呢?
难道是因江氏是在生产祁承懿时坏了身子,此后才落下病根离世,所以他对这孩子生了怨气?
若真是如此,那倒确实也能说得通,祁昼明也还不像她那个所谓的父亲那般自私冷血至极、令人生厌。
一场大雪过后,今日难得见着个好日头,这些日子积攒了许久的阳光终于毫不吝惜地往人身上倾洒,那光暖烘烘的,直照得人浑身筋骨都发软,仿佛就连每一寸骨头缝隙都被温柔抚慰了一番。
空气里还飘散着数日积雪的甘冽气味,清新好闻。
只是院子里栽种的那几株的石榴、桂树一并将叶子落得光秃秃的,放眼望去只剩深褐色单调的枝桠,看得人心底荒凉。
容因已在廊下坐了好一会儿,一直怔怔地出神,眼下想明白这些后,才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抬眸时,院中的衰颓倏然间尽落进眼底。
她静静地看了片刻后,忽然轻抬了抬下巴,声音显得有些飘忽:“碧绡,你瞧。不过是一场风雪,便什么好光景都不剩了。”
江氏产子,便像这场风雪,既要了她的性命,也毁了一个原本应当和睦安乐的家,影响了原主的一生。
当真是世事无常。
这几日闲下来时她总是在想,女子本就艰难,这个时代的女子更是殊为不易。
江氏如此,原主也如此。
就连她自己,如今也整日提心吊胆,朝不保夕,前路更是雾茫茫一片,半点儿看不清楚。
将来她又会如何呢?
只要想到这些,容因心里就止不住地发慌,像在深林中迷路的兔子,不知何时前方就会忽然窜出一匹豺狼。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
晌午过后,荣禧堂的人来传话,说太夫人身子已然大好,想着祁昼明外出月余才归家,需得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吃个团圆饭才好,遂叫容因晚些时候带着祁承懿一道过去。
容因自听了消息后便心神不宁。
祁昼明那家伙已然是个人精,若是再来一个祁太夫人,她该怎么才能应付过去?
若她猜得不错,到时祁太夫人十有八九要问起她这些日子与祁承懿相处得如何。
太夫人那个年纪的人,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都要多。更何况,听闻祁昼明自幼父母双亡,全靠太夫人这位祖母将他一手拉扯大,既然能教出祁昼明这样精明的人,那这位太夫人定也是个心明眼亮的,什么看不明白?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去,窗棱间透进黛蓝色的冷意,已不再像晌午时那样温暖。
碧绡看一眼心不在焉地拿着手里的话本子,却已许久未曾翻过页的容因,说:“夫人,时辰不早了,太夫人那边想必已经等着了。奴婢伺候您换身衣裳吧。”
不等容因说话,她忽然又上前两步附耳上来,语气坚定地低声道:“若真被太夫人知晓,到时您就一口咬定说自己毫不知情,全推到奴婢身上,都由奴婢来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