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 习惯了黑夜中视物,韩盈觉着今天的月亮是挺亮的。 这些干惯了农活的妇人和汉子,也快速的摸透了如何使用石碾。 男人推,女人扫,吱呀,吱呀的声音,从傍晚开始,就一直没有停过。 坚硬的食物磨损着牙齿,韩盈见到的老人,就没有一个牙齿还好的。 那一口烂牙,平日里咀嚼食物,都极为费劲儿。 贫穷,不代表着正常人没有感情。 如今有了能够让老人吃上一口软些食物的办法,这些成年的孩子,摸着黑熬夜也要给父母碾麦。 木轴吱呀吱呀,混合着石碾碾过麦子的声音,响了一夜。 第二天,韩盈特地招呼过来这些人,把自己做的酵母团,和如何自制酵母发面告诉她们。 其实韩盈若是瞒着,或者是兜售酵母,也能赚上一大笔钱。 但她觉着没有必要。 捂得越紧,越不利于麦面的推广。 倒不如把这些简便的吃食传播出去,给平民的餐桌,增添那么一点点不同的滋味。 她没有藏私,指点着大家如何发面,馒头要怎么蒸才好吃。 在宽松的氛围中,有个会几手篾技的汉子,看着家中难用的锅,做出来个竹制的蒸笼。 他连做数个,做好了就送给韩盈使用。 韩盈哭笑不得的留了两个,剩下的全给退了回去。 两个过来干活的石匠人纠结了好一阵,别扭着脸过来问韩盈,这石碾他们能不能也给自家做个。 韩盈同意了,还说这石碾以后他们随便做,拿出去卖钱无所谓。 石匠人觉着韩盈高义,加上在日常工作中听到了她的那些神异传闻,总觉着不能这么占便宜, 他们不识字,不会刻名,索性在石碾上刻了个月牙,充作月女的标识,后来有人过来向他们订石碾,他们就给别人讲月女的故事。 此是后话。 忙活五天,韩盈新买了个大陶罐,装满白面,又带了一小罐麦麸,馒头、干面条,蒸包子,十二个硬挤出来的肉煎包,和两个蒸笼一大堆东西,由韩硕和韩羽跟着,架着马车去了县城。 徐田曹今天在县衙上工。 天寒地冻的,屋内就算是生着火炉,也没有多少用处。 手冻的发僵不说,原本好了几分的冻疮,又开始痛痒。 他坐到火盆旁,边烤手,边拿出来韩盈给的冻疮膏涂抹。 冬季,大家工作的心都降低了很多,都开始了偷懒,啊不,摸鱼。 一直在烤火的卫仓曹眼尖,看到了,他好奇的问道。 “老徐,你往手上抹的什么?” “防冻的。” 卫仓曹一问,徐田曹心中暗道不好,他赶紧抹完,也没解释,就往怀中一揣。 十几年共事下来的老人,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呀。 徐田曹这么一藏,卫仓曹就觉得这是有好东西,故意藏着。 他蒲扇般大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老朋友的肩上。 “老徐,你这就不厚道了。” “有好东西怎么还藏着掖着?” 拿着杯子的户曹也走了过来。 “田啬夫,什么时候你这么小气了?” 徐田曹觉着自己还能挣扎一下。 他没从怀里拿出来冻疮膏,而是继续拒绝道: “我要是拿出来,一会儿你们就都得给我抹没。” 卫仓曹反而更是感兴趣了。 “嘿!我说是好东西吧,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看他们模样,徐田曹就知道,自己手中这防冻膏是藏不下去了。 还好今天只拿过来一个,这个自己还已经用掉了一半。 他慢吞吞的从怀里拿出来河蚌壳。 灰扑扑的河蚌大家都见过,没觉着有什么意思,倒是里面的膏体,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兴趣。 “这味儿……有点古怪。” 卫仓曹先抽了抽鼻子。 “有点像荤油,却分不出来是哪种。” “有意思,田啬夫,我听老卫说,你是往手上抹的?” 没有看到徐田曹刚刚动作的周户曹,极快发现了它的用处。 “这东西防冻?” 都被拿出来看了,徐田曹也不再继续藏着掖着。 “这是我义妹给我的,能治冻疮,看,我这手已经好了大半。” 相较于韩羽,徐田曹自然是家境优渥,由此带来的恢复能力更强,受到的冻疮,也比韩羽轻些,只是轻微起了些水泡,没有破裂开。 抹上药不过一个星期左右,就已经好了大半。 看着他的手,另外两个人顿时有了更深的兴趣。 “这么好的东西?快拿来我试试!” “我也来!” 两个损友说着,各自从本就不大的河蚌壳中,挖了些冻疮膏抹在手上。 冻疮膏药效足够,这两人手上的冻疮也不是特别严重。抹上之后,没过多久,那骨子又疼又痒的难受劲儿,就已经散去。 “果真是好东西!” 周户曹也不拿着杯子靠热汤取暖了,他坐在火盆边,手烤着火,问道: “老弟,你这义妹,是什么时候认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是我母亲新认得,对方有些神异,是……” 徐田曹刚讲完,另外两个人就露出了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对于田野间的巫觋,官方目前的态度,其实是很暧昧的。 一方面,由于医疗资源的不足,和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