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盈有些惊讶的看着徐田曹。 这和她过往接收到的态度不一样, 徐田曹明明极为反感巫觋,怎么会主动参加沃河觋师的时祭? 韩盈迅速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看着神色自然的徐田曹, 开口说道: “神师有邀请我,不过我拒绝了。” 这回答让徐田曹不由得拧紧了眉头,他抬头看了看天, 估算了一下时间,把想要解释的话咽了下去, 直接说道: “拒绝了没用,县令让你去,过来,我带着你,先去河伯祠,路上我会跟你解释。” 县令发话, 韩盈不能拒绝, 她和韩羽说了一声,跟着徐田曹赶去河伯祠。 不过, 徐田曹虽说是路上解释,却一直在驾马狂奔, 赶得特别急, 风呼啸的往嘴巴里灌, 根本说不了话。 两个人没办法交流,徐田曹只能大声嘱咐: “你到了那里别闹脾气!等回来我和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被风吹的厉害的韩盈扯着嗓子回答:“知道了!” 临近中午,他们终于赶到了河伯祠。 三天前还门可雀罗的河伯祠, 此刻到处都是人, 无数身穿着土褐色布衣的百姓挤在门口, 争先恐后的想要进入河伯祠跪拜。 更远处的空地上, 搭建了一个高台,红布挂在杆上飘扬,有四五个人戴着夸张的面具,踩着类似于高跷类的东西,穿着像鬼怪般的衣物,或唱或跳,高台旁边,还有人拿着乐器在吹奏。 而围绕着高台,数不清的百姓跪拜在外围,发出无意义的高呼和吼叫。 太多人了,哪怕是县城的市集都没有这么多人。 聚集这么多人,明明是一股很热闹的景象,可韩盈的关注点,却完全不一样。 她看到争先恐后想要进入河伯祠的百姓,要从自己腰间掏出几十枚铜钱送给守在门口的巫觋。 围绕在高台周围的百姓,时不时就要把钱往高台周围扔。 甚至还有很多人聚集在水塘前,将自己的钱全扔进去,由此换来一瓢带着泥土的河水。 明白和亲眼看到是永远两回事。 看着这些衣衫破旧,手上全是裂纹,粗糙的和树皮一样的农夫们,把自己拼尽全力,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那几十上百钱,就这么满怀希望的交给神明,实际上却不过是肥了骗子的腰包,韩盈不由得升起了满腔的怒火。 好一个沃河觋师! 徐田曹敏锐察觉到了韩盈的愤怒,他伸手摁住了韩盈的肩膀,警告道: “月女,听话,别闹事。” “我知道。” 韩盈咬着牙,她握住徐田曹的手,任由这位兄长将自己带往河伯祠后院。 只靠神权,做不到欺压百姓,所以,会有多少人呢? 韩盈跟着徐田曹走到了宴场。 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宴请客人的矮桌一眼望不到头,不少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大快朵颐,时不时有人向他们两个人问好。 韩盈跟着徐田曹一路向前,直至走到了最核心的那群人。 在室内最高等的宴席上,有韩盈熟悉的卫仓曹、周户曹,不熟悉,但是属于高官县二把手县尉,本应该是县令亲信的主薄,以及掌握实权的时曹、水曹、将作掾,狱掾,市掾……全都在。 他们看到了过来的徐田曹和韩盈,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极为热情的招呼道: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老徐,迟太多了,必须要自罚三杯!” “好好好,我自罚,自罚!酒呢?” 徐田曹挂着笑脸,笑声爽朗而热烈,他上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而他身后的韩盈,眼神越发的幽暗。 这样的真相一点也不令人意外,只是看到的刹那,还是让人如坠冰窟。 怪不得徐田曹如此厌恶巫觋,怪不得他不得不带着自己前来,怪不得师父也要让自己过来示弱,面对上下全烂透了的宛安县官场,他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 劝酒中,赵时曹注意到了韩盈,他举着酒杯,笑问道: “这不是月女嘛,怎么还挂着脸呢?” 正在饮酒的徐田曹有些担忧,他下意识的想把韩盈往自己身后推,可韩盈却直接上前,生气的说道: “我就是生气,沃河觋师前天还抢我东西来着,今天就让我来,我来干嘛?找气受吗?!” 在这群人精面前,韩盈不可能完美的掩盖自己的情绪,倒不如不掩藏,换个理由说出来,反而显得更真实。 “你这孩子!” 徐田曹状作生气拍了一下韩盈的肩膀: “说这些干什么!” 韩盈撇了撇嘴,仿佛对徐田曹也很不满。 看这两人的模样,赵时曹哈哈大笑起来,他连忙拦着徐田曹,好像亲切长辈那般护着韩盈,为她说话: “你怪她作甚!这分明是神师做事不好,哪有欺负个孩子的?月女,你放心,你这些叔叔们,绝对让他过来给你致歉!” 韩盈有些不信,她脸上挂着疑惑,询问道: “真的?” 赵时曹笑得神秘,他的上嘴唇的胡子又细又少,却长得很,白色的长胡随着假笑不断颤抖着,看起来像一只肥硕的大老鼠正在作祟。 “当然是真的,你等会儿就能收到神师的赔礼!” 韩盈脸上还带着疑惑,她想问,徐田曹就拦上了赵时曹的肩膀,状若生气的笑骂: “去你的,老赵,骗她叫什么叔叔?怎么,想占我便宜?” “哎哟,你现在可入了县令的眼,谁敢占你的便宜啊!” 徐田曹应付着赵时曹,来不及照顾韩盈,他伸手拍了拍韩盈的肩膀,示意她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