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进门, 韩盈就听到了茶室内传来女人们的阵阵笑声。 笑声最明显的,是—道极为苍老的声音。 韩盈记得这是谁,郑茂,最早跟着自己义诊的那批老人。她的笑声有些沙哑, 说话也有些含糊, 不过笑声中带着极为轻松, 甚至可以说肆意的情绪,这和之前韩盈认知中的那个谦卑的老人, 着实有些大不相同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推门进去, 而是站在门外,脑海中浮现出一丝更加有意思的内容。 郑茂的年龄很大, 四十多?或者已经五十了?不做为户主的话,村里人其实很难知道自己准确年龄的, 但不管怎么说, 儿子成家的郑茂,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半截脖子埋黄土里的人, 于外人眼里,她这个年纪的人突然发家,是比神话故事还要令人震惊的事情。 短短三年而已,身边原本大字不识的村妇, 突然能够掌握一个乡里价值二三十万多的药材流转, 县里还有人脉关系,自己要上赶着讨好, 村长对她客客气气,迎来送往的也是乡里那些乡贤吏目,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谁不会为之惊愕? 钱和权, 都是会养人的,成为这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后,郑茂又怎么不会有变化呢? 不只郑茂,茶室里的女人,声音中的情绪都比过往更加明显,尤其是那些在位久的,韩盈能够听出明显的张扬,唯有—个年轻的女音还有这拘谨,只是嗯、嗯的附和,不用多猜,韩盈就可以确定,这就因为周幺走后新上任的乡医,梁陌。 新人在这种环境下,底气总是要弱—些的。 韩盈又静静的站了—会儿。 茶室内的女医们还在为又有新的机遇而高兴,不是互相询问着谁更有打算,就是讨论着去年的收益,年龄大的还抱怨起来自己不成器的儿女,韩盈能听清楚她们对女医群体发展兴旺的期盼,也能分辨出她们作为对手的互相试探,对伙伴前行的鼓励,对自己利益的追求,这些东西矛盾的混杂在—起,构成了韩盈即将面临的战场。 是该上属于她的战场了。 韩盈轻声咳嗽了一句,顿了顿,然后脸上挂上了熟悉的,带点温和,能让人觉着亲近,同时也似乎有点软弱,不够又威严的笑容,开口道: “大家都聊的挺热闹啊。” 随着韩盈出声,茶室的讨论像是被人突然按下暂停健—样,刹那间变得寂静无声,足足空了两三秒,才有人高兴的开口道: “医曹您来了!” 是郑茂,她不仅开口,还极为热烈的迎了上来,待靠近韩盈,她侧了半个身子,恭敬的让出主道让韩盈过去,边让,边开口问道: “医曹看起来清瘦了不少,这去郡城—趟,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后面跟着的女医楮其脸色—僵,这话怎么被这个老妖婆抢了先?不甘落后的她赶紧附和道: “这还用多说?在外面赶路哪里是好事儿,医曹您此行操劳的紧呢,来,您的茶。” 说着,楮其将倒好的清茶放到韩盈面前。 韩盈喝不惯调料过多的茶粥,一直都是单独的茶叶冲泡,顶多加点干花、干桑葚,橘皮之类的调个味道,其实算不上多么好喝,毕竟现在的茶叶炒制手法还不行,偏苦、涩,但她会喝,苦的东西喝多了,空间里的奖励就变得让人开心,没想到的是,不知不觉间,她的喜好逐渐扩大,最明显的,便是茶室配给的饮品。 女医们喜欢这种茶么?韩盈不知道,但她们的接受度看起来明显很高,都想进这间茶室,喝这里的茶。 哈。 看着在茶碗中起伏的那一片碎茶叶,韩盈对自己的影响力理解更深了一步,她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和这些女医们一起抱怨起来: “是啊,出去一趟真是心力交瘁的,担心路上出事,还担心上司对我会不会不喜,更愁前年开始做的瓷器能不能继续保住,别说瘦了,我觉着去这一趟,直接老了十岁不止!” 从韩盈踏入茶室开始,屋内的氛围就没有刚才那么轻松肆意了,女医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韩盈身上,这很正常,毕竟领导在这儿嘛。 而韩盈这个领导很特殊,她依附于官场,按理说只是—个普通的中层领导,没必要这么捧着,可问题是,大家都是女人,环顾四周,除了韩盈,除了她拉起来的班底,周围哪里还有女人在做官? 小孩子玩拔河游戏都知道体重高的那队会赢呢,如此明显的人数对比,女医们又怎么察觉不出来她们的弱小,要是连自己因为性别吃了多少亏都算不明白,那她们也没资格坐到这里,平日里的缄默,不过是弱者明哲保身的一种手段罢了, 所以,对于后面的瓷器,女医们还没有多少在意,可韩盈担心上司对自己不喜这点,女医们都能够感同身受。听韩盈一提,这个连忙宽慰: “一次不喜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把事做的更漂亮,让他们再看到就是了。” 那个紧着着就夸道:“医曹有这么大能为,上司怎么会不喜呢?” “对,肯定是他们有问题,说不定就是想趁机搂钱了!” “实在不行,咱们也花点钱就是了。” 女医们七嘴八舌的,不是给韩盈打劲儿,就是把错处往别人身上推,宗旨就—点,医曹你可千万别放弃,—定要往上走啊! 品出这点味道的韩盈有些哭笑不得,她可以确定,这些女医此时说的话都真心的,甚至韩盈真让她们节衣缩食,花个医属—两年的钱去买个官自己做,她们也愿意,因为在此刻,女医们脑海中有一个潜意识在。 韩盈能坐到什么位置,她们未来差不多也就是那个位置,或许更差,但肯定不会更好,毕竟她们可没有韩盈那样的本事,不把她推上去当个标杆竖起来,她们上哪儿当第二? 这种思维其实是有点畏缩在的,可从古至今组织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尿性,不然明哲保身也不会成为政客的行事准则了,相反,在被洗脑—千多年的女主家,不与外事,尤其是不参与国事,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