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摊也差不多收摊了。 将买到的粮食等陆陆续续装上车。 沈宴靠着车窗,闭眼小憩,等卡车发动。 大概是天气太热,又逛了这么久,有些累了。 不知不觉,昏昏沉沉了起来。 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秦淮两岸,百里画坊之景映入眼中,好一个不夜天。 盛世繁华,然纸醉金迷的表象下,又有谁人知路有寒尸漂橹。 有一穷苦百姓人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将家中一女卖入船坊。 小女孩年纪轻轻,从此不再是良人。 跟着船坊的伶人,从小开始学习琵琶,一弦一柱,以技艺取悦他人为生。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注:出自白居易《琵琶行》) 女子名叫李三娘,原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然少女怀春,在豆蔻之年,遇到了那一袭白衣的读书人。 读书人许下山盟海誓,花前月下,以一只琥珀镯子定情为信,只可惜等那读书人再次归来的时候,李三娘已经历世间种种磨砺,容颜褪去,半老姿态,多了些经历人世的霜华,少了年轻时的貌美,那读书人也迎娶了高门大户的大家闺秀,再未登门。 李三娘,最终怀抱琵琶,手握镯子,投江自尽,忧郁而终。 李三娘的一生,或许是众多秦淮伶人的缩影,再多的不甘也不得不屈服于命运。 梦中,沈宴似乎站在船头,隔着江面,和沉在河底的妇人相对而望。 这时,卡车一阵抖动,将沈宴给抖醒了过来。 卡车已经到了他们住的仓库。 下了车,董大娘正在给每个人发麦饼。 沈宴条件反射地委屈巴巴地看向赵阔。 赵阔心道,这是怎么了,眼睛坏了? 沈宴脸上肌肉一抖:“我觉得,我们今晚上可以继续试试面条的味道,昨晚你们也就吃了一口。” 赵阔呵了一声,这家伙心里有八百个心眼,明明自己想吃面,理由还一套一套的。 想了想,既然准备卖面条,理所当然,他们自己人得先知道自己的生意是什么,也得弄清楚面条的消耗等等,这才好定价,今天卖布加上以往积蓄本也买了不少面粉。 点了点头。 四五十人的面条,沈宴一个人肯定弄不了,董大娘也带着几个妇人来帮忙。 董大娘几人有一把子力气,面团砸在板子上,啪啪的。 就是这声音,这么和出来的面条才足够劲道。 “再加一点水,和成这样就行。”沈宴从旁的指导。 沈宴今晚做的是阳春面。 一碗打着卷儿的白面,铺上两颗绿色野菜,滴上猪油,油不多,但飘在汤面上,着实好看。 沈宴还非得将野菜摆顺了放碗里。 看上去的确有些模样。 赵阔也在跟佣兵团的人沟通卖面条的事情。 等一大碗面端在手里,吃起来的时候,他们似乎也感觉,这生意或许行得通。 着实好吃,而且用料并不会比麦饼多。 至少能够抢占麦饼的市场。 吃饭的时间是最快乐的,议论纷纷。 蝗崽这小孩都去盛第二碗面汤了。 面汤有食物的味道,而且沈宴发现大家并没有饮水的习惯,现在天气炎热,晚饭时饮用一碗面汤也十分舒服,通体透彻。 蝗崽走路的时候,肚皮里面都开始哐当哐当响,捂着小肚皮,笑得特别满足。 沈宴其实挺喜欢这种气氛,端着一大碗面,找个地方蹲着就吃,特别的自在。 要是生活再好一点就好了,反正那烤得砸地上都能弹起来的麦饼他是不想吃了。 众人一边吃着面一边讨论着卖面条的事情。 沈宴趁着月光,将刚得到的手镯从怀里取出来把玩。 刚才卡车上的梦境是关于这个镯子主人的故事? 不由得呢喃了一句:“哎,秦淮河岸,李三娘的琵琶就这么成了绝响,当真是个命运颠簸,苦命的女子。” 才呢喃完,他的影子如同波浪一样荡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