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巢中幼鸟高飞。
这天下,终归是小主子的天下。
李甫孽恍然回过味来,笑着大赞:“希正啊,希正。还得是你,生了个通透的脑袋瓜子。但凡你舍了西边那繁琐的名字,老老实实听你外祖父的话,老爷我高低也得荐你入仕,在我刑部做个主客。”
幕宾脸上笑意更盛,嘴上却只敷衍:“再说,再说。”寻了个借口,优哉游哉过后院书房猫着去了。
李甫孽见劝他不能,别人的家事,他虽为上官,也不好多有掺和。只是旧友相拖,不好辜负,他把人情求到钟铭面前,多提提携一句,“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只是……”
钟铭为人严肃,平生却独有两好,这头一样便是养金鱼,专精专擅,花鸟市里寻不好的好货,钟太保府上必能瞧见,这二样便是疼他兄弟,钟铭只有钟毓这一个亲弟弟,钟家老太爷走的早,钟铭把钟毓当亲儿子养,若拿金鱼跟钟毓做比,连金鱼也得捎带往后头站站呢。
今儿个早起,钟小妹提一篮子鲜货来替她爹跑腿儿,钟太保心里欢喜,搁六部衙门里就揣了一天的笑脸儿,这会子还没散呢。
“是你府上那个西戎的小子?”
李甫孽笑着道:“就是他。”
“叫什么?”钟铭又问。
“柏君花。”李甫孽报了那人的汉人名字,又给讨情,“他外祖父柏贴在滇西打过仗,膝下就那么一个女儿,留下两个孙儿,早早就接在身边养了。”
“呵。”钟铭讪笑。
李甫孽恍然大悟,躬身接着道:“他西戎名字叫做徐江、徐达、徐江南,他父亲从前是昭南飞云将军,懂白波。”
钟铭拨弄着手上的小网兜,漫不经心的往手柄缠上缨红坠子:“我与他家好赖沾着亲呢,陶陶方才那一番,本官只当没听过。”
李甫孽脸上笑意僵滞:“钟兄便不为别的,然覆巢之下无完卵,南平州的案子查下去,一干系人谁也少不了。”李甫孽半是提醒,半是忠告,“可着天底下找遍了,也仅只有那么一家子姓崔,钟兄,过了这村儿,小弟我,可就走了啊。”
钟铭淡淡然放下手上东西,起身拿起呈盘上的干净帕子擦手,喟叹一声,才道:“叫柏君花是吧?”
李甫孽脸上陡然转笑,热络应是,回头却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与了东宫知晓。
皇太女沉在手上的奏疏里,头也不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常衎坐在一旁削桃皮,刀刃揭过熟了的桃子外衣,水盈盈的桃肉就出来了,对半去核,切成小月牙的形状,摆在盘子里,再插上细细的竹签子,摆在书案。
常衎扭头叫人给李尚书搬个椅子,等他坐下,才开口询问:“南平州的案子还没查清楚呢,怎么就知道这里头有镇国将军的麻烦?”
常衎在天玑营衙门任职,算是云萝长公主手底下的人,长公主与镇国将军是夫妻,常衎语气凛色,乍一听,像是在为镇国将军开脱。
李甫孽躬身作揖,并不见风使舵,而是如实道:“南平州的案子没查,可硕鼠偷粮两头吃,家里这边已经有人动作起来了。”南平州有南平州的查法,京都天子脚下有京都的门路。
“心思活络起来的有谁?”皇太女抬头,挑了块最大的桃子吃下。
“赵霖衝的侄女婿,翰林院的几个六品官,一并……”李甫孽顿了一顿,才道,“一并平江府回京述职的振远将军冯袂。”
“冯袂也求到你去了?”冯袂是君后的人,他有多动,南平州里头,恐怕还有中宫的手段呢。
“倒不是找的臣。”
李甫孽将自己这段时日来打听的消息,悉数道出:“冯袂叫人往南平州送了封信,信递的是南平侯苏恒本人。”
皇太女点头:“那是该查。”冯袂检举了苏恒的儿子,先入为主给自己立了个高高的牌坊,可谁又知道他不是欲擒故纵,先一步把自己摘干净?
李甫孽从凳子上滑跪,小心又问:“请小主子示下,冯袂这一条线,可要继续往深了查下去。”
皇太提笔给他写了张字条,李甫孽上前接过,纸上只落了四个大字——“水落石出。”
皇太女的意思,不言而喻。
李甫孽磕头谢恩,欢天喜地捧着东宫令旨退下。他有了背书,再着手严查起来,可就大刀阔斧的谁也不再顾忌。
常衎笑李甫孽奸猾,皇太女却道:“朝堂上的油子不差他一个,但油到这般,还知道主子的,他是做的最好的。”
李甫孽从前也是忠厚憨态的人,为官几十载,到底是磨平了棱角,知道怎么周全行事了。
常衎撇撇嘴,不满意她的护短:“李尚书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看着按兵不动,实则刑部底下的百十号令史,早就跟大理寺通气儿,偷偷摸摸将户部藏起来的那些窝囊事儿,查了个七七八八了。”
皇太女道:“他能当差,是个好事儿,孤只是心里惴惴,总惦记着南平州那边的消息。”
朝廷的钦差送出去有月余了,除按时送到内阁的文书外,竟没有一封送到詹事府的。非但如此,连赵慈的平安信也断了有几日了,不对劲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安安心心的就成,有路老爷子在呢,那些人翻出了天去,也做不出什么祸害。”
话是这么说,可皇太女心里总是不舒坦,又几日,终于盼到了南平州的消息,报信儿的差官脑袋磕在地上,一开口,就是一片哗然。
“钦差大人疯了,好端端的,吃过饭夜里伏案看文书呢,突然大吼大叫,自己扯了衣裳就往门外跑,嘴里嚷嚷着,说要跳河,说不活了。随行的大人们请了大夫给瞧,名医换了一个又一个,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早朝之上,群臣讶然,那差官说话如倒豆子,也不管一旁站着的小太监挤眉弄眼的给他使眼色,只管上嘴皮磨下嘴皮,自顾自的说话。
“钦差在南平州嚷嚷着要跳河?除了跳河还嚷嚷了什么?”怡亲王性子散淡,好哩戏,别人都在愕然,唯有他笑着同那差官问话。
“啊?”差官是个老实汉子,南平州那边教他跑这一趟,想必也是因为他性子踏实,说出来的话叫人相信。他挠头想了想,皱起眉头道,“钦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