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着你金家的规矩?贵侍是依仗着金阁老进的东宫,言行举止,自是金阁老的体面,贵侍谨言慎行,得殿下赞誉、得驸马赞誉,金阁老一样多添荣耀。”
御前伺候的奴婢,身上自带着三分威压,金贵侍骇的讶然,翁了翁嘴皮,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常衎只坐在那里舒心地笑,还是他家大爷想的周全,后宅的麻烦,就该后宅的手段来收拾。东宫是块儿香饽饽,苏玥储君的身份摆在哪儿,今日能有个金贵侍,日后银贵侍,铁贵侍,热闹还在后头呢。
他不是君后,没有过与苏玥微末共难的情分,他能拦得住一个金贵侍,可日后呢?年长色迟,人心易变,总有他拦不住的时候。这些磋磨人的手段固上不得台面,可吓一吓那些不错目把眼珠子定在东宫的小贼,还是极受用的。
殿内一瞬默静,奉茶的小太监进来,金贵侍还在怔怔出神,身后的许小侍捧着将敬茶递过,小声提醒:“贵侍,该为皇驸马敬茶了。”
金贵侍回神,不情不愿的捧着敬茶,在常衎面前跪下,双手擎举:“皇驸马,请吃茶。”
常衎顺了气,也懒得刁难,接过茶水抿一口。不及说话,外头小太监报,说是殿下回来了。
“怎么吃茶吃到大中午了。”皇太女是来给常衎助威的,结果路上就瞧见东宫换了不少新人,这会儿坐下,反倒是安心了。
“底下的人来献殷勤,我没见过这仗势,瞧着新鲜,就留着听他说了会儿奉承话。”常衎笑言,并不隐瞒叫金贵侍在外头罚跪的事。
皇太女也笑,示意伺候的宫女退下,让常衎来帮他擦手,“早知道你在家老神在在,孤就不回来这么早了,户部尚书今儿个做寿,他夫人张氏是镇国将军的亲妹子,帖子都递进了詹事府了,孤怕你一个吃中午饭怪无聊的,才没去凑这份儿热闹。”
隔着两层薄薄的帕子,常衎握着她的手擦水,也趁机揉捏着搭上她的腕子,“还红着呢,我帮你上药。”
他一句话,引得立在一旁的金贵侍也移目来看,只见红花金条纱衣挽起,白皙的手腕上勒出浅浅的红痕,再看皇太女含笑的面色,比那红痕更甚。
“无赖。”皇太女羞赧嗔骂。
常衎连个挑衅的眼神也不曾看过来,只捧着那只腕子,以指腹轻轻揉按。
金贵侍站在原地,目下是空荡荡的金砖,分明是无一物阻拦,可他清晰的看见了那道难以迈过的水崖,万丈波澜的对面,他心爱的女子与那人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而他,则孤零零一人,站在这岸。
金贵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再睁眼,窗外亭亭景明,碧空之下,许小侍倚栏吃酒,听见屋里的动静,散漫的长袍在怀中一抱,带着一身酒气就进来了,“饿不饿?吃几口垫垫肚子?”
金贵侍望着那只落了牙印儿的酒盅,嫌弃地皱眉:“我不吃酒。”
许小侍却笑:“清流名士,当有曲水流觞之雅,不吃酒,可不好做诗啊。”
“你醉了。”金贵侍起身,叫人将吃醉了的许小侍扶下去。再看落在地上的酒盅,他拾起将最后浅浅一层酒福灌下 果然,还是熟悉的酸涩,下一瞬,胃里溢出一股恶意,接着便是翻江倒海的疼。
金贵侍晃晃回神,午饭也没吃,又吐得七荤八素,皇驸马闻讯,连忙召太医来看诊,关怀切切,为上下所赞。
“朕就说吧,咱们小春天是个能干的,金家那孩子身子骨弱,进门儿头一天就遭了病,听底下的人说,还是小春天差人去请的太医,和善大度,朕瞧着喜欢。”
小胡总管在小几对面坐着磨墨,听了这话,撇嘴角笑:“您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稀罕,我就听您夸,且等着帮你捧个哏。”
女帝从奏疏里抬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道:“是是是,你不稀罕,不稀罕你把锦嬷嬷送给他壮势?”
“奴婢才不是稀罕您女婿呢。”小胡总管否认,“奴婢是爱屋及乌,咱们小玥儿心心念念的人,奴婢瞧着也高兴。”
东宫的皇驸马可没有明面上那么安逸,除一应中馈安排外,还有协理詹事府的职责,从前女帝尚为储君时,有君后打过的样子,如今皇驸马进门,自是要比着从前一样,只得更胜,万没有不如的道理。
常衎天大的能耐,到底不是在京都长起来的,她把锦嬷嬷送过去,也是为皇太女尽心。
“你这老货,口是心非。”女帝笑着拿朱笔画她的脸,骂她这几日猖狂得很。
“由着您说,我呀,老喽,耳朵管听不管进。”小胡总管自小就在女帝跟前伺候,女帝拿她做贴心知己,她也知恩,大半辈子过来了,眼里心里,除了主子便只有小主子。
她看小主子成家立业,就如同看见了自己亲生儿女是一样的,“夏里成亲,赶在明年开春,再得一条小金龙,奴婢心里才欢喜呢,当即死了也值得。”
“胡说八道。朕都不急,你倒是先催起来了。”女帝骂她,“且你这老货身子且硬朗着呢,朕使唤你惯了,换个别人,朕可不如意。”
主仆两个拌嘴咬耳朵,不妨有人进来。
“陛下要换谁?”君后笑着迈过门槛,手里还提一篮子新摘的茉莉。
小胡总管收墨起身,笑道:“得,做花篮的来了,我这聒噪的老麻雀可就讨巧下去歇着了。”
女帝摆手撵人,君后在后头笑着骂她:“看她张狂的,可不就是你惯出来的。”
再听劝言:“……朕只惯你一个,她天性使然,你别什么都往朕身上赖。”
两口子拌嘴狗都嫌。
小胡总管,脚下添风,紧赶两步,逃也似的离了是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