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粉皮,沫糊子,新拐的花生面条来一份儿……”
“哎!老板,进来看看吃点儿……”
掌勺的大厨子?一勺粉浆面,递给跟前儿等面的客官,扭头朝后头小二大吼:“好了没!”
“来了!来了!”店小二两个人抬大桶打后厨出来,一只手抓紧杠桶的棍子,一只手扒拉着路过的客官,赔笑请道,卖力将大桶提到前头来。
掌勺大厨两个小兔崽子瘦竹板的不经用:“老子跟你们一般大的时候,一口气干三万饭,肚子还不饱,两个豆芽菜,就是饭量小,才没力气呢。”
小伙计也不恼,龇牙笑笑,挠头跑后面干活。
“猫崽子一样,用得着给老子省……”掌勺大厨追后面饶上一句,转过身子,乐呵呵提桶欲将新出锅的粉浆面倒进锅里。
桶大,面热,掌勺大厨也是有膀子力气,两脚扎开,卡着铁桶的底部放在土灶边沿,刚要歪着往锅里倒,一个没拿稳,土灶边沿粉渣渣掉一块皮,满满一大桶粉浆面,趔着就要往厨子身上斜。
老天嘚!
这要是一桶下去,比火烧炭烤更胜。
周围人瞧见了也不敢上前帮忙,脚踩云彩似地撒腿跑开,生怕挨近了一同遭灾。
“呛啷!”
一声巨响,不知打哪里来了一络腮胡子的男人,手持一杆关公刀,刀头缠着布,握刀劈力,一招便将那大桶叩进了锅里。
店面前的大锅已是空空,铁桶砸进去,锅底破了个洞,里面的汤汤水水浇灭了锅底的灶,顺着底下添柴火的风口淌了一地。
“娘耶!”厨子嗷呜一声号丧,吓得尿了裤子。
后头老板娘听声音跑出了来,两手粉浆顾不得擦,看到她男人坐在地上,再看看手握关刀的男人,大骂一声,扭头进去,再出来,手里提着一尺长砍肉大刀,裙摆塞在腰巾子里,怒目圆睁,冲上去就要跟男人拼命。
得亏厨子回过神来,抱着他媳妇的脚大声阻拦,解释清楚,才没叫两边打起来喽。
闹明白了,老板娘赔笑请男人进屋吃饭,又给看热闹的诸位告饶。
络腮胡子男人也是好性儿,笑呵呵的跟着老板娘进店,酒菜摆上,还能吃完还撂了一角银子。等老板娘打发小伙计追上去还钱,人来人往,哪里还能瞧见他的身影呢。
“冯将军江湖豪气,潇洒自在,令人艳羡啊。”一处少人烟的巷子里,年轻男人扺掌叫好,勾勾手,身后的小厮双手接过吐出的橄榄核,又有人递上干净湿帕子给他擦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此人养尊处优骄矜惯了。
“世子爷羡慕我一个大老粗?这玩笑可开不得。”怡亲王府的独苗苗,投胎抽中了个探花郎,只别人羡慕他的份儿了。冯袂笑着理了理包刀布,朝身后热闹的街市看了看,躬身问道:“小的请世子爷吃杯酒?”
崔世子擦干净了手,双手掐腰,叹一口气,朝他一笑:“冯袂,你不地道啊。你月前就给爷下帖子,为了就是请小爷吃酒?”当他有什么大事儿呢,听到他进城的消息,崔世子就火急火燎的从花鸟市里头钻出来,早知道是吃酒刷嘴皮的活儿,倒不如在斗虫的摊子上多蹲一会儿呢。
“就知道世子爷耳目聪明。”京都城的地盘上,没什么是这位爷不知道的,冯袂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个虫笼子,双手递到跟前儿,同崔世子卖好,“知道世子爷这儿什么都不缺,小的那二两月奉,也讨不到什么稀罕玩意儿,赶巧听说平江府里有个笼子张,编了一手好笼子,小的跟他学了几个月,没什么孝敬爷的,这带了个自己做的小玩意儿,爷瞧瞧,看得入眼,就留下。”
崔世子不接东西,斜眼皮盯着他笑:“爷要是看不入眼?”
冯袂笑笑道:“那便是小的学艺不精,等回了平江府,小的再提两坛好酒,找张师傅讨教讨教。”他倒是说的心里话,怡亲王府位高权重,崔世子打小千金万贵的教养长大,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他有事求这位爷帮忙,送礼也是真心的。可惜好的东西他拿不出来,不稀罕的又入不了这位爷的眼。
左右思量,最不过真诚二字,将将能叫这位爷点头吧。
崔世子低头,打量一眼他手里的笼子,拿过又细看,挑眉变了喜色:“是个好玩意儿,冯将军手艺不赖,这东西爷留了。”
冯袂眉眼开笑:“小的还学了别的几个样式,世子爷喜欢,回头小的做了给您送府上去。”
崔世子撇撇嘴,笑着嫌弃他:“你这老货,三百个心眼子算计你爷,你送多了,爷可不敢留,且这一个,也就罢了。”
冯袂同是将门出身,冯袂的祖父冯明远,是出了名的悍将,朝堂上笑脸奸猾,战场上关刀夺命,当年君后斩南院王周英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南下夺回相州东雍州两地,退攘陈军于马赣河之外,与君后同行的便是冯袂的祖父冯明远。
冯家仗君后起势,也曾高门望户,盛荣不断。后来君后挂冠躲进了后宫,冯明远亦审时度势,致仕还乡,安安稳稳做了个富足院外,再不理朝堂纷争。
冯袂少时跟在君后身边做过护卫,前些年虎威营调动,内阁举荐,叫冯袂去平江府虎威营做了振远将军一职。虎威营为兵部所辖,虽远在平江府,可手握重兵,又肩着要差,无有旨意,是不能擅自回京的。
冯袂,是君后的人。招他回京都的十有八九是中宫的意思。
“走吧,先去吃酒。”崔世子摆手叫身后的轿子回去,勾起冯袂的肩头,哥俩好的往闹市去,“你老小子扣扣搜搜,窝在平江城外,怕是一个子儿也花不出去,爷今儿个就叫你瞧瞧,见识见识咱京都城撒银子的地儿。”
崔世子豪情壮志,可当冯袂领着他站在梧桐街的牌坊底下,崔世子马上就怂了。
“我……”崔世子说话都打着磕巴,“你老小子,你玩的花啊,爷家里什么情况,你是不知道么?这地儿,你领爷过来,是要害死爷啊!”
先不说他老子娘准不准他到这些个地方鬼混,光是叫他夫人知道他来过这条街的路口,回去少说得睡半个月的书房。
崔世子手脚并用的将冯袂推开,死活不肯再给他帮忙。
“爷混你个笼子,犯不上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