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在打量许杏然,她面色白如墙纸,握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病态得过分,像困在候车厅里的女鬼。
“许同学是这样,”陈之叙很客气,像是没从她短暂的音节里瞧出端倪,“我是从江大校友会得到你的号码——”
地铁广播开始报站,柔和的女声里带着确切坐标。
许杏然捂住收音孔,脚步混乱地往站厅层狂奔,呼吸声大到吓人。
她的世界正在崩塌,因为一颗小小投石,而她如临大敌,不得不用尽全力汲氧。
“喂?”
“喂——还在听吗?许杏然?”
陈之叙拿远手机,看到被中断的通话界面:“什么情况。”
余璟掌着方向盘从红绿灯起步,分来一瞥:“挂了?”
“挂了。”
余璟乐了:“这师妹有点东西啊,敢挂你电话。”
“我连名字都没说上,估计她误会了。”陈之叙又点开校友会转发过来的通讯录:“没打错啊……”
“紧张了?”见人不回答,余璟得寸进尺:“还是害怕了?”
“真以为叫这名儿的都跟——你那位心肝一个脾气?”
近乡情怯,睹名思人嘛,新概念情痴玩法,余璟什么都能理解。
调侃完,余璟又把“许杏然”三个字细细嚼一遍:“啧,也不好写啊,江大居然就有一个撞名的。”
陈之叙始终皱眉盯着手机,视周遭如空气。
余璟硬是抬高声问:“这位许师妹怎么样,你们同校同专业同一个课题组欸,缘分啊。真没在实验室遇见过?”
“不知道,”陈之叙有点不耐烦,“叫这个的我都得认识?我有恋名癖?”
余璟瘪瘪唇线,一点不怕:“你那是什么癖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病得不轻。
江大的同城校友通讯录还是余璟先看到的,他眼神好,一下抓住有用信息,急匆匆转发给陈之叙。
世界真是小,小到巧合就在眼前——江大校友里真有这么个人,和陈之叙真假莫辨的前女友同名,一字不差。
车转过弯,快到陈之叙住的地方。
余璟觉得太搞笑了,憋不住还要问:“这概率得多小啊,你真没见过同门师妹?”
“没见过。”
“真没撒谎?”
余璟谑出笑音:“你是怕见到师妹吧?看到她,再听到她的名字,是不是又回到被许心肝磋磨的好日子?”
陈之叙早习惯余璟了,但师妹是无辜的。
“她来江大读研的时候,我刚好毕业,我们没见过很正常。管好你的嘴。”
余璟扬扬眉梢,挨着嘴比个拉链:“所以,是否认的意思?”
“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刚刚才去找师弟问。”车靠边,陈之叙松开安全带,外套甩回腕上。
“哦——好哦,还挺关心。”
车门开到一半,陈之叙忍无可忍回头:“你别乱打人家主意——”
对方的恼怒像开关,余璟立马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随着陈之叙冷下去的脸色愈演愈烈。
下了车,陈之叙没上楼,沿小区走几圈。
和许杏然同届的师弟很快回了消息:『她是保研过来的,本科不在青大。』
『据我所知,她应该没有改过名吧^_^』
师弟的回复带点搞笑,因为陈之叙问的实在奇怪。
陈之叙随意扫遍内容,手机揣回裤兜。
他知道余璟在笑什么。
为一个不知所踪的女人操心是自己犯病。更何况那个人,试图用这场宏大的消失斩断和他的关系。
他有过许多设问——是做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
但答案空缺,唯独解字高悬。
正确答案变成鱼钩,起起伏伏。他什么都没忘,什么都不敢忘。
—
地铁站。
许杏然呆站了很久,久到工作人员上前问询身体是否不适。
视线始终垂向脚尖,思绪沉重,她没眼朝前。
重回站台时,许杏然僵硬地扯了下脖子。
不锈钢座椅上的乘客已经换了不知几波,许杏然把自己落在椅背的小挎包捡回身上,旁边再无他物。
所剩无几的运气也在此刻失效。
许杏然巡视一圈,怀疑自己记忆出错,又绕远了去下一处座椅查看。
没有收获,装着记事本的手提袋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