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水公主的意思就是,丫鬟记忆中,让丫鬟被自己的妒火焚烧了灵魂的场景,和现实里真正发生的场景,其实是并不一致的。 “这不像是被鬼上身了,”湛兮哼笑一声,“倒像是别的手段。” 像什么呢?像是被被催眠洗脑篡改记忆…… 湛兮那指骨秀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玉佩,很有意思的是,会这种手段……或者说,会近似特殊技巧的人,他们身边就有一个。 这个念头自脑海中一晃而过,紧接着,湛兮就看到太子和杨锏都看向了自己。 湛兮:“……” 看来大家都想到了同一个人啊,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湛兮坦荡荡地说:“晚些时候,直接去问问千鹤公子吧。” 太子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别的事情,一张稚嫩的小脸上,都是深深的忧虑。 杨锏倒是笑了下,但也无甚所谓地又扭过头去大口吃肉了。 湛兮看了太子一眼,到底没现在就问他,只是伸手揽住了已经一只腿踏入了梦乡的小老虎,问善水公主:“你可知道,那丫鬟死后是否曾验身?” 善水公主挑了挑眉:“小国舅是怀疑这丫鬟也被他人易容顶替了么?” “是,”湛兮坦然地点头,“我确实有此怀疑。” “可惜了,”善水公主轻叹着摇头,“她没被易容顶替,生前死后,我外祖母和常山大长公主都不止一次调查过她,她就是她……她只是不是从前的她了而已。” “这样啊……”这样的话,那湛兮没什么好问的了,左右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 人性本就不可直视,倘若有人对人性的善变与险恶刻毒感到惊讶的话,那只能说他生活在一个很好的环境里……就像是二姑娘一样。 ****** 湛兮懒得仔细思考对方如何抓住了那丫鬟的弱点,如何对她循循善诱,如何对她实施一对一专业性和针对性都登顶的洗脑,又是如何阴毒地不断地、层层递进地激发她的人性之恶。 因为湛兮知道,人是那种……不能完全以逻辑去判断的生物。 人是那种,多样性复杂到,好人好到被骂傻逼被厌恶为蠢材,恶人恶到好端端地,看到谁笑了一下,都会拿出筷子捅烂陌生人的脖颈,这种举动还会有路人为此“嚣张肆意,想干就干”而心生羡慕,大肆称赞的奇葩生物。 既如此,他又何必非要深入去探究,对方到底是如何在嫉妒的毒沼中被腐烂掉的呢? 湛兮不会理会这些,正如他不会去探究,当年的陈青莲为何天下那么多女人他不爱,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爱自己的堂姐一样。 非要去挖掘变态和烂人背后的思维逻辑有什么意义?防止其他人变态吗?但实际上这玩意儿防不住的,该变态的还是会变态,该腐烂的还是会腐烂…… 且不说能不能挖掘出来他们的逻辑和脑回路,因为“ 逻辑” 那玩意儿不一定“有” 。 生活不像写小说,还得符合逻辑,现实生活它狂放到,只需要符合——物理! 所以,比起被背后之人肆意玩弄,搓圆揉扁的棋子中的弃子,湛兮对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要更加感兴趣。 到底是谁啊,到底几个菜啊…… 和那么多人都有仇? 嘿~还真他娘的怪有意思的呢。 ****** 看着湛兮那微垂的眼眸,视线触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中深沉而难言的思考…… 善水公主心中暗叹,小国舅此般模样,竟比之太翁慎独自弈时,也不差什么了。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反问湛兮:“小国舅,倘若我说那丫鬟是被人掉了包,她说不准还是当初那个值得被姨母救下的,对自家姑娘忠心耿耿的丫鬟……” “而不是她就是她自己,她就是由一个昔年可怜可爱的小丫头,多年后变成了那面目可憎的模样的话……会更好接受一些吗?” 善水公主问:“世人是不是会更愿意接受后一种说法呢?” “不会。”湛兮淡定地回以否定答案。 “至少对于我而言,不会。”湛兮漠然地勾了勾唇,抬眸看了善水公主一眼,“我从不对任何人的人性,抱以太过绝对和投入的期待。” 人是如此复杂而险恶的生物,湛兮又不是什么活在真空环境里的陶瓷娃娃,他为什么非得觉得一个当初表现不错的丫鬟,后来就非得要坚持她最初那副“富贵不能屈”的模样? 承认人是多面体,承认是人复杂的,承认世界的一切、包括人类在内,都处在不断的变化和发展当中,承认再好的人都可能会变态,有那么难吗? 尊重客观世界,接受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他人复杂而善变的人性,如此一来,自然他变态就任由他变态,我自是岿然不动,心态稳如老狗,任尔东西南北大作妖风。 反之,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投入太多的信任和期待,那就是为他人内耗自己,简直是大冤种啊! ****** 听善水公主讲完了那陈年旧事,大家伙也差不多吃饱了。 杨锏临走前冲湛兮眨了眨眼睛:“小国舅,回京后再带我玩。” 湛兮看着眼前这个不要钱的·杨锏·顶级打手,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会记得带你玩的。” 得了湛兮的保证,杨锏心满意足地离去。 上官无病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浸出了些生理性的泪水,他向大家伙挥了挥手:“那我也回去睡觉了,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湛兮望着这孩子的背影,心中合理怀疑他所谓的“硬仗”怕不是要在他那“意外坠马,摔断了腿”的哥哥面前表演什么的?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