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秋意中,眼前这辽阔的枫树林, 恍若一片绯红的无垠之海。 在这无边无际的红海边缘, 衔接着湛蓝的天,头顶的那片天空,似乎也变得触手可及。 这当会是令人流连忘返的人间绝景,若是从前,争达梅巴必然会诗兴大发,他应当要载歌载舞,应当要即兴写诗,但此时的争达梅巴却无心欣赏这自然造化…… 只因为不远处款款走来的人,是胜过这蓝天红枫万千的绝色。 争达梅巴本只是要隐藏在巨木红枫背后,偷偷地再看她一眼,却未曾想到,那位尊贵的金婆罗花,竟然也会为他驻足。 善水公主缓缓回头,看着那无法完全与红枫树干融合的日光阴影,语气平静但笃定:“……吐蕃使者?” 争达梅巴不得已从红枫巨木后转出。 若她不曾知晓,他还敢像是万千仰望明月的生灵那般,静静地、紧紧地!……虔诚地注视着她。 可当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争达梅巴便忽然觉得自己无处隐藏了,他不敢抬眸明目张胆地盯着她,他已经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大雍意味着一种唐突、冒犯以及不敬。 争达梅巴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与她说话,他的汉语学得还不是很好,他还没能深入地了解大雍朝的诗歌,他要如何开口,才会令她愉悦? 之前他想到了一个捷径……送一只可爱的小生灵吧,红腹山雀会啾啾叫,可爱的、灵动的,如此他便什么都不必说,也能叫她欢喜的。 可现在…… 争达梅巴紧张得不自知地扣起了树皮,善水公主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那个奇怪但可爱又活泼的姑娘的话,忽然就围绕着善水公主的两只耳朵,响了起来…… 叽叽喳喳的,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雀鸟,但所有的絮絮叨叨的惊叹、描述、形容、欢呼、笃定、欣喜…… 最后的最后,都只剩下了两个词—— 黑皮!黄金! ****** “啊……”善水公主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了争达梅巴的脖颈上。 那脖颈粗长而健壮,因为主人的紧张,周围青筋拉拽着,让那形状更为招惹人眼。凸起的喉结弧度优美,正紧张地上下滑动着。 在喉结的上下动作之间,黝黑的皮肤泛着太阳璀璨的金色光晕,那光芒与其脖颈上挂着的黄金短链的光芒……交相辉映。 善水公主忽然失了言语,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形容此番场景给人的感觉。 有人美好得能叫人想起天边皓月,有人强大到能叫人想起巍峨山阿,而眼前的这位吐蕃使者……正如那位猛狮姑娘所言的那般,令人想起“非礼”之事,令人心生“禽兽”歹念,让人不欲休眠,却偏生脑中浮现了床笫。 “又色又欲!谁懂啊!!!” 在脑海中想起那极其“非礼”的猛狮嚎叫声中,善水公主低低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争达梅巴 惊讶地看着尊贵的佛陀掌心之花, 似乎垂眸收眉地吟唱了一句佛语, 这是……什么意思? “公、公主殿下……” 争达梅巴紧张地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善水公主已经从如狼似虎的色相诱惑中清醒,她圣洁一笑,淡淡道:“你脖颈上的黄金项链很好看……” ****** 这似乎只是一句礼貌的、不经意的随意赞美。 争达梅巴好不容易从那能与心上人聊几句话的,极致的欢喜中恍然回神,正准备告诉善水公主,其实在他王国的首都逻些,就有大型的金矿,如果她喜欢黄金的话…… 啊……她已经走远了。 眉眼深邃的男子眼中骤然亮起来的光,也随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而缓缓暗淡了下去。 湛兮从这只失落的大狗身边路过:“吐蕃使者你好啊!吃了没?有空下次一起喝茶啊……” 争达梅巴抬头,看见是那位与公主关系非常好的大雍小国舅,他正准备回应几句,却见湛兮的声音也不见了。 争达梅巴:“啊……” ****** 等湛兮追上善水公主的时候,他都快到自己的帐篷了! 善水公主惊讶地看着湛兮:“小国舅怎么走得这么着急?” 湛兮示意了一下左右,善水公主屏退随从人员。 “善水,我正想问你呢?你不会给猛狮洗脑了吧?” 湛兮本来还想说不至于,我相信你的,但刚刚那句话问出来,善水公主就羞愧地垂眸了,不敢与他对视。 湛兮的内心咯噔了一下:“你认真的?” “我很羞愧……”善水公主说,“有些事情,有些话,倒也不是特意去记住,只是……那般场景一出现在眼前,脑海中便自动想起了猛狮姑娘说的话。” 湛兮痛苦捂脑袋:“行行行,我知道了,浪荡的知识以一种下流的方式进入了你的大脑,并强势地叫你忘不掉。” 善水公主眼神飘忽了一下,把湛兮的话反复读了几遍,竟然坦诚地点了点头:“虽说小国舅的形容有些新颖且奇怪,但不仅不会词不达意,而且如此跳跃又灵活的活用与表达,竟令我难以措辞的想法,都生动形象且简单地描述了出来。” 湛兮:“……”所以,浪荡的知识,是真的下流地被你给记住了!? “算了算了……”湛兮无力地叹气,“你自己悠着点就行。” 湛兮也不能这辈子都给她保驾护航……他之所以有些头疼,是因为虽说争达梅巴的个人好恶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但争达梅巴的喜爱对于善水公主本人的操作空间和施政范围还是有较大的影响的。 “小国舅不必担心,论男人的心思……谁又及得过甄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