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琳相貌不算绝美,但胜在年轻,而且王家应该专门给她讲过帝王的喜好,导致她一行一动都很合赵宁的胃口。
夜深,九骓堂那边来消息,说是赵姑娘不舒服。外头下着雨,赵宁赶紧穿鞋,他太想要一个儿子了,登基数月,未有妃嫔有孕,也就一个周淑妃产女,还不是在他的后宫生的,是在东宫生的。
赵玉颜这一胎很重要,他要是有了儿子,帝位才会更稳固。
“圣上,圣上,您去哪儿?”王昭仪慌慌忙忙,外头大监亲自撑伞,与赵宁走远了,王氏在后面问:“圣上这是哪儿去了?”
宫人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也不肯说,王氏心里憋气,大半夜的,天知道是被哪个狐媚子勾引走了。
赵玉颜动了胎气,太医来过,说临产的日子近了,将来动胎气会越来越频繁,赵玉颜靠在软枕上,满头虚汗,赵宁虚情假意擦了擦,没坐上一刻钟,立马就起身走了。
这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往常他们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也是能长长久久待在一处的。
赵宁一走,赵玉颜就说:“这孩子要不要也就这样了,不要这孩子,我还能出宫嫁人。要了这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孩子送给哪个妃子养,我自己,无非也就那样了,已经失宠了。”
赵棠自门外进来,“想好了?”
“想好了。”——方才一通胡思乱想,赵玉颜觉得自己虽然爱胡思乱想,但很多时候都是对的,例如男人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在显示她不再重要,他早就变了心。
赵棠觉得也不是不能操作,是个女儿,赵玉颜换不到皇后位置;真是个儿子,皇后之位也未必轮到她。只怪进宫太仓促,就算赵宁看在儿子的份上,想提拔赵玉颜,臣下也未必允许。
赵宁是个不擅长斗争的人,连个王咽秦他都收拾不了,更别说立后这样的大事。赵玉颜的希望注定落空,既然如此,不然放手一搏。
前一晚铺垫了赵玉颜对王诗琳造成的威胁,果然第二日一早,王诗琳就带人闯门来了,阵仗很大,来抓狐狸精。
赵玉颜是有孕不假,但她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怀的是龙子,谁知道她怀的谁的野种,还寄居在九骓堂。这个永安公主赵棠也是野种,听说她十分不得先帝喜欢,所以放嫁察罕湖十二载,这会儿又回来了,野种!
王昭仪好大的阵仗,赵棠当然要拦,几个婢女都不经打,乱作一团,有个大胆的宫人将赵玉颜揪出来,“昭仪娘娘,狐狸精在这儿。”
“好啊,你就是那个狐狸精,肚子都这么大了,说,谁的野种!”——王诗琳将后路都考虑好了,就称自己见不得有人秽乱宫廷,这是来整改后宫来了。
赵玉颜被几个婆子夹着,永安公主被上了棍子,好几个人拿着木棍将公主压在廊下,宫女们哭着喊着,赵宁来的时候,就是这一番景象。
“啊!”赵玉颜冲开重围,往赵棠身上扑,被个不长眼的用木棍挑开了,赵玉颜直接昏死在人群里,没多时,血流如注。
一切发生得那样快速,赵宁想出声,声音都哑了,他向来知道赵棠消瘦,身子也不好,见到赵玉颜昏厥,赵棠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新贵王昭仪整顿后宫,整顿得永安公主惊厥吐血,整顿得圣上失了一个孩子,王昭仪被降罪,关入宗人府,尚未得出。
九骓堂闭户,谢绝访客,据传永安公主自请出宫降罪,在九骓堂廊下跪了三天,赵姑娘失龙子,永安公主揽全责。
跪到第五天上的时候,赵宁请皇姐迁府,长公主府,工部已经修缮完毕。第七天上,九骓堂的永安公主出宫了,带着她来时的箱笼,还有三个丫头。
赵玉颜也一并出宫了,暂居长公主府,前朝清河长公主的宅子,清河长公主的命途并不好,最后投井而亡,就在这宅子里。
千锦也跟着出来了,但永安公主说不要宫人,就带她的三个丫头,所以千锦是以照顾赵姑娘的名义出来的,她现在算是赵姑娘的人,而不是永安公主的侍女。
呼天抢地,一番大动,终于从深宫中挪出,赵玉颜百句千句要说,赵棠一言不发,以眼神要她忍耐。
是啊,要忍耐,她本贵女,嫁岐阳王嫁得,嫁宣家嫁得,哪一家不比皇家好。赵宁薄情寡义,这样了,都没忍心杖毙王诗琳。若有将来,她再回宫,她一定是皇后,权倾后宫的皇后。
工部也未做什么翻新,只是将漏雨处都修补了一下,地上的青苔没铲,廊下的蛛网还在,后院还有几处墙体残缺。赵棠戴着帷帽,在春日里轻咳,顾况坐在马车中,两指撩开一角,看她比上次相见瘦了许多,想来是为了出宫,又受罪了。
“大都督,前面是长公主,可要上前?”顾家的马夫还是懂事的。顾况却道:“改日再来,走吧。”
长公主出宫这样静悄悄,街上大雨渐渐滂沱,入府走上回廊,听风收了伞,长云长缨指挥马夫卸下箱笼,赵玉颜扶赵棠,“公主大恩大德,玉颜没齿难忘。”
落胎药是前一晚吃的,赵宁来的那一下,是前一晚的血赵棠装起来的,男人懂什么切肤之痛,他不亲眼看见,根本不知道孕育之苦。
赵玉颜说:“我打算去寻我父,他在扬州漕河上,我与我父不才,定会为公主所用的,只要公主开口,我们定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赵棠笑一笑,拍了拍赵玉颜的手,“珍重。”
赵玉颜想得是对的,如今没名没分生了赵宁的孩子,这一辈子,她的后位也无望了;想当皇后,就得清清白白的进来,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清白姑娘,出身高贵,那才是皇后的来处。
赵玉颜住东厢,莽莽挑了西厢,没住正房,倒不是她信那些邪祟,而是赵宁又来了,只要赵玉颜还在一天,这正房就得让出来。
顾况等在墙外,听风进来说:“大都督来了。”
“谁?”
“顾大都督。”听风道:“就在墙外,你去看一眼,我在里面替你。”
“嗯。”
顾况站在树下,穿的青袍,肩上颜色渐深,露水沾湿了衣裳,莽莽开了侧门,站出来,“怎么,进京后连墙都不会翻了,这墙才多高,我还以为你能越过十丈城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