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露天场地里,安静的只有这两个即将奔赴东西又怀揣心事的年轻人,连知了的叫声都显得那么温柔和浪漫。 场地里回荡着李含章撒娇地喊说“哎呀我不敢”“我害怕”,一会儿埋怨地嚷着“你别松手”“你要扶着我”“我要摔了你负责”,肖鸿哈哈的笑声和不停地嘱咐着“我扶着呢”“看前面”“拐弯儿拐弯儿”“别回头”。 偶有穿过场地的一对夫妇,看着这对20初头的小年轻在谈恋爱,也笑着远远的从观众席绕开场地,边走边看:女孩儿终于骑了起来,不敢回头,男孩子跟在后面一溜小跑,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把他摔着了。直到跑了一圈,发现女孩儿骑得很稳了,男孩子才敢在原地放心的站着,一边大喘气儿,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慢慢地往她身后看不见的角度跟着走,大概是怕被女孩儿看到他没在身后会害怕。 “真好。”阿姨羡慕地看着场地里的这一幕。叔叔笑着说:“我们也年轻过嘛,少时夫妻老来伴儿,携手相看两不厌”,他把手里拎的菜举到阿姨眼前晃了晃,“老婆子,晚上这鲫鱼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炖个豆腐汤喝?”阿姨笑着挽着叔叔的手臂,远远地望着场地里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往家走。 直到李含章骑了一圈儿突然看到肖鸿站在前面那咧嘴笑,她才发现自己终于学会骑车了,但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直直地骑到他面前但不知怎么停下来,肖鸿大喊着:“哎呀刹车刹车!”赶紧迎上去。李含章一紧张捏狠了刹车,感觉不对连忙哎呀呀的叫着想伸脚踩地上结果重心不稳,连人带车摔向一边,肖鸿赶紧冲上去尽最大可能一手把车头抓着,一手去抓李含章,结果李含章的小腿还是被踏板给撞了一下,擦破一大块皮,露出肉来。 肖鸿心疼坏了,把李含章扶到地上坐着。最近的小卖店在观众席最上面的那个出口外侧,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从直线距离最近的那个观众席跑上去,那水泥砌的台阶得有小一米高,有点微胖的他还是噌噌噌地往上跑着,一会儿带着瓶矿泉水和紫药水回来。 “老板说怕伤口有砂子,要用干净的水先冲一下,再涂上紫药水就好得快,你忍着点啊,乖。”肖鸿安抚着李含章,一边生疏地处理着伤口,一边哄着她。其实李含章是一个对疼痛忍受度很高的人,用她妈的话说8个月就打青霉素了,一声没哭,但她觉得她应该是当时高烧烧累了,哭不出来。 李含章她着疼,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肖鸿,眼泪默默地流下来,什么也没说。 对于李含章来说,2004年的夏天充满着未知。未知既包含着对陌生城市和全新生活的憧憬,更有因懵懂无知造成的失控感以及由此引发的恐惧。 带着这样的复杂心境,李含章应付着毕业和离校的各类手续和不可避免的社交活动,也就无心顾及同学的羡慕祝福或眼红妒忌。并不爱运动的她上下楼梯都是两三步的跨,时不时的还要蹦跶两下,并且坚持每天跳绳500个和呼拉圈半小时,室友看了开她玩笑说李含章这是有了好工作转了性,一看就是要养成健康体魄努力奋发了。 除了每天疯狂吸入雪糕棒冰冰淇淋,山楂条山楂片果丹皮吃到牙酸,李含章回到家里还闹着要吃清蒸螃蟹,李含章妈妈想办法买到给她做,又怕她去深圳痛经:“你现在就且得瑟吧,等你去了深圳知道疼了就知道照顾自己了。”李含章嘻嘻哈哈地对付过去,每天起床之后睡觉之前都是默默忏悔,请老天保佑,只求健康顺利的去深圳好好工作,“第一个月工资一定要给妈妈买根项链,铂金的”。 心内焦虑、过食生冷加上猛增的运动量,李含章的月经提前了整整五天。在床上疼到死去活来的她,第一次觉得痛经是一种解脱,生理上的痛苦比心理上的恐惧踏实多了。看到妈妈放桌头的止痛片,李含章悄悄地扔了,只当是对自己做错事的惩罚。 听到肖鸿在电话里那头长舒了一口气,很快地就转向了更想和她分享的新鲜事。李含章第一次意识到,在性这件事情上,男女承担的风险截然不同,与那片刻温存相比,自己所承担的比肖鸿多得多。她是天秤座,是一个在意公平或者说是相当计较公平的人,虽然她知道爱情是不应该拿来计较和权衡的。肖鸿尝试亲近她时,她没有拒绝,既然彼此喜欢且都是第一次,这很公平,更不存在失去,甚至有一种被言情小说荼毒后的“献祭感”。 但李含章从未没有想过付出比肖鸿更多的代价,甚至还赌上廉耻,这实在太愚蠢了,原来“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这句话并不是自私,她蜷缩着躺在床上,六月中的重庆开始热了,但因为例假期,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的透着寒,既热又冷,那种滋味让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甚至消减了大量关于肖鸿的好。 在那个梦之前,让她担忧的与肖鸿的未来,似乎也没那么令人感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