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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2 / 3)

江琅的这次回应,没有其他心思,单纯只是没反应过来,这样岂不显得她很自作多情。她放下了饺子,双手搭在桌上,直视江琅,一字一句地再一次叫道,“子,枢。”

江琅也放下了饺子,抬头直视任月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在。”

任月语扬起嘴角,一双眼睛满是笑意。她感觉兴奋,向前倾身,像亲近友人那般邀请道,“子枢,晚上我们一起喝酒。”

江琅笑了,答应任月语,“好,都听你的。”

***

年夜饭,有孟昭启和孙氏兄弟在场,就肯定会热闹,甚至吵闹。

他们喜欢干杯,吃菜之前要干杯,吃菜之后也要干杯。全桌人在他们的带领下,在酒桌上形成了聚拢又退散再聚拢的态势,不知疲倦那般。

到了中场,他们开始划拳,豪放声音不止不休。程恒性格内敛,他们就非要拽着程恒加入其中,逼得程恒嗓音比平时大了一倍。贺懿年老养生,他们就非要拉着贺懿放纵,过一晚为所欲为的生活。一个接一个,将人腐蚀。

剩下吴冲毅,跑到云霁与素雅身边坐下,磕着瓜子,聊宫廷八卦,眉飞色舞。

当然,一年之中无论何时,都没有人敢对江琅造次。

江琅和任月语坐在一起,和别人的热闹不同,他们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闲。偶尔会碰到孟昭启带着人风风火火过来敬酒,喝满足后,风风火火离去,他们又变回了安宁的状态。

江琅替任月语剥海鲜,任月语津津有味品尝。先剥螃蟹,再剥龙虾,接着剥鲍鱼。就是在吃鲍鱼的时候,任月语觉得了恍惚。

在晋西道,张昌也曾宴请他们吃鲍鱼,那是一个暗潮汹涌的场景。

任月语浅咬一口鲍鱼边,感慨道,“想起张昌设置的那一场鸿门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几年前的事情。”

江琅把壳放到一旁,“兴许是局势变化得太大了。”

任月语评价了一句,“这边好人沉冤昭雪,那边恶人有恶报。”

江琅斟了一碗酒,“其实……论起张昌,他也不算彻头彻尾的恶人,起码有一点好,就是对三皇子左琮霖,重情重义。”

张昌极其重情重义,所以才与左琮霖保持长达十几载的私交,也才会在左琮霖死后三年,仍惦念着殊死一搏为他报仇。

任月语想了想,“也对,这么说来,一个人的身上总能挑出一两个优点。”

她咬下了剩下的鲍鱼,突发奇想问江琅,“那你呢?有没有类似的情谊深厚的友人?”

江琅挑了一颗花生米,咀嚼着,“昭启算么?”

孟昭启正单脚踏在凳子上,与人划拳,划输了就耍赖皮。

任月语撇嘴,“比起友人,你对他倒更像是哥哥对弟弟那样照顾。”

江琅心想,说的也是。他继续在脑海里搜索,第一个想到的是小皇帝。可他和小皇帝之间,真能算作友人吗?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注定无法推心置腹,注定彼此被一道沟壑分隔。是一段如履薄冰的关系,稍有不慎便会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也不知最后会是谁杀了谁,总之总有一个人会死于刀下。

所以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没有,我没有情谊深厚的友人。”江琅垂眸,半晌,侧头问道,“在你看来,这算一个缺点吗?”

任月语愣了一下,笑道,“这算什么缺点?志同道合的人本就很难遇到,知音难觅。若是遇不到也就罢了,一个人照样潇洒自在,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优点缺点之说的。”

江琅暗自庆幸,还好对她而言不算缺点。

任月语添了下指头上的麻辣汁,又在毛巾上擦拭。她吃得口渴,想喝酒,独自喝酒显得寂寥了些,她端起酒碗,与江琅轻碰,“我们也喝。”

她喝酒,只能喝一小口,江琅喝酒,能将一碗一饮而尽,对比明显。她默默赞叹,果然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喝酒豪迈,千杯不醉。

可到了深夜,任月语才明白,她所以为的江琅千杯不醉这件事,实在是与事实违背。

***

子时,在孟昭启的带领下,一伙人跑到庭院里,开始放烟花。

烟花在夜空里热烈绽放,铺满整个天幕,往人间投射五彩斑斓的光影。

此处的烟花与城里的烟花此起彼伏,响声阵阵,仿若五色世界在交换流动,成为绚丽梦幻的场景。

任月语浸润在斑斓色彩中,兴奋激动。她想与江琅分享喜悦,四处搜寻,却不见江琅的身影。

她向南院走了几步,绕过弯道,发现江琅正独自游览于湖上,站在拱桥中央,白雪之间,仰头静默。仿若雪景画像的一部分。

起风了,下了小雪。任月语系紧绛红色披风,一圈白色绒毛围绕脖颈。她一路小跑,奔向江琅而去。

她爬上了拱桥,轻拍江琅的肩膀,唤道,“子枢。”

江琅转身,任月语蓦然愣在了原地。

江琅的左侧眼角竟挂了一滴泪。

任月语走进了一步,昂着头,“怎么了?”

“小语……”江琅声音喑哑,“他们都不要我了。”

父亲母亲以及族人,早在坎门那夜,全部离他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梅伯志梅季远两位恩师,断了他亲手送的笔,断了师徒情谊,再也不会把他当作学生了。

小皇帝,他曾经的挚友,因为君臣关系,与他之间画上一道巨大沟壑,他们再也回不到少年时代了。

江琅时常在想,他会不会是因为上一世作孽深重,这一世才遭此报应,珍惜的人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

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分别痛楚。

他被醉意侵袭,眼波迷离。平日里的骁勇、凌厉、沉稳、隐忍,全部消失不见,一只凶猛野狼难得地变得乖顺,甚至可怜。

她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抚过他眼角的泪珠,安慰道,“没事的,你还有我呢。”

他的脸颊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最后抱住了她,低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烟花绽放,天幕闪烁,世间光影流淌,零星白雪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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