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彼此表明了态度之后,江琅与任月语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他们按计划继续行路,去往下一站,山雾道。
任月语有意不急于出门,收拾行李特地放慢了速度,在屋内多耽搁了些许时候。
素雅配合任月语的速度,不敢催促。她看得出来夫人与将军之间有了隔阂,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清晰感受到他们向外发散出的局促感,叫人不安。
拖延到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任月语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她走到了庭院外。众人已准备妥当,各自就位,唯独缺了江琅。任月语扫视了一圈,确实没能寻到江琅的身影,心底泛起一丝失落。
怪事。出门之前祈祷不要碰见他,出门之后当真没碰到,她又反倒失落。哪有她这样别扭的人。
素雅看出了任月语的心思,主动解释江琅的行踪,“将军去衙门办事了,让我们先出发,他随后赶来。”
任月语轻哼了一声,“我管他去哪里。”
她兀自上了车舆,随队伍出发,前往山雾道。雾气浓郁,白茫茫一片氤氲弥漫,仿若仙境。
走过山路,到达一个小镇,队伍停了车。孟昭启早前与江琅约定,在此处汇合。然而左右等不来江琅,他有些焦急,打算往回寻去。
“你们原地歇息,”孟昭启叮嘱道,“我去去就回。”
队伍就地歇息整顿。任月语在车舆内坐着,稍显无聊,索性下车走走。她因为心里烦闷,没让素雅跟着,独自一人在附近散步,随意闲逛。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长廊。廊柱相连,蜿蜒曲折,成为一道墨绿色的通道。
任月语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把玩手镯。雾气消散一些,变得淡薄。江琅的身影出现在了薄雾之中,逐渐变得清晰,直至向任月语走来。
江琅是来和队伍汇合的,他没想到会单独碰上任月语。
任月语是来散心的,她更没想到会单独碰上江琅。
江琅没有再往前走,停留在任月语身旁。任月语侧头看向廊外,佯装欣赏风景。
他其实想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也想问他,怎么耽搁那么久?
但他们终究没有问出口。两人默契地不近不退,不发一言,在沉默中对峙。
雾气在廊外林间流淌,分布不均匀,枝条被遮掩严实,枝干又全然露出来,好似是树木与山雾在玩一场追逐游戏。
不久后,程恒从林间走出来。他先按规矩行简礼,再到江琅身边,汇报事宜。
“已与知府办妥交接手续。”程恒在江琅耳边道,“他们已派兵围剿黑衣人巢穴,同时向朝廷禀报。”
程恒声音并不大,不过由于任月语隔得近,听明白了谈话内容。应该是朝廷终于下令,严惩黑衣人一行。小皇帝之前手下留情,可前太子余党不知收敛,所以最终决定绞杀。
总之是朝堂之事。
不属于任月语的分内之事,她不便再听,站起来独自走到了一旁,走出了一段距离,走到了长廊另一侧的尽头。
江琅侧头看了一眼。
一对本地夫妻在长廊尽头附近摆了木桌,面对面坐着下围棋。任月语站在一旁观看,看不大明白,但除此之外也无事可做,便一直停留。
起了一阵风,山风吹起任月语的裙摆,吹乱她的发丝。发丝糊在脸上不舒坦,任月语需要不停拨弄才行。
江琅与程恒结束了对话,走了过来,挡在风口。他身高肩宽,一副身躯替任月语挡风不成问题。他没说话,佯装成观棋的模样,神情专注。
她偷看了他一眼,立即垂眸。
他的余光一直离不开她。
一局棋结束,夫妻二人尽兴,收拾了棋盘,相约离去。此地又一次只剩下了他们俩。
江琅看向任月语,踏出了第一步,“公主,走吧。”
任月语没有行动,“再等等,要下雨了。”
她仰头观望,间隔一阵,雨滴陆续落下。
一场雨淅淅沥沥,自遥远天边降落,搅动薄雾,馄饨朦胧。
素雅举着两把伞从远处跑来。
“夫人!将军!”素雅的呼声混杂着雨水拍打的响声,“我给你们送伞来了。”
她特意挑选的伞,一把稍大,一把很小。她的打算精细,将军与夫人共撑一把伞,如同寻常夫妻那般。谁料她刚到长廊,任月语顺手接过了她已经撑开的小伞,踏下台阶,利落走进了雨中。
素雅惊慌。任月语已走远,她没办法纠正任月语的错误,焦急站在原地,心中不安。
还剩一把大伞,她总不能和将军共撑一把伞吧?
她将伞递给了江琅,“将军,你用吧,我跑过去就行。”
江琅没有接过伞,“雨太大,你受不住,留着自己用就行。”
素雅争论,“我受得住……”
庆幸孟昭启及时赶了来,带来一身雨水。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孟昭启都落衣袍上的一滩水珠,“我刚在路上看见夫人,她怎么自己走了?你们伞不够?”
江琅夺过孟昭启手中的伞柄,“现在够了。”
他撑着伞离开了,简单利落。留下素雅和孟昭启停留原地,对视一眼,再低头看向彼此之间仅剩的一把伞。
雨声潺潺,白雾茫茫,素雅头脑一片混乱。
她也总不能和副将同撑一把伞吧?
她恭敬地举着油纸伞,递到孟昭启身前,“大人,这个你用吧。”
孟昭启接过伞撑开,邀道,“一起呗。”
素雅慌忙拒绝,“这不合适的。”
孟昭启大大咧咧,“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兄弟。”
他身体踏出了长廊,举着伞的手又往回伸,盖在素雅头顶上。素雅迫不得已,走下了台阶,躲到伞下。
两人行进在雨水中。
素雅抱着双臂,看着前方江琅的背影,略显疑惑,“将军和夫人……是不是吵架了?”
孟昭启微瞪着眼睛,“你也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