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锥心刻骨的一幕重又缓缓铺开。沈紫玉却难再自抑,不顾一切起身去拉他的袖子,颤声道:“三哥——”陆扬走得本急,她病中乏力步履虚浮,被带了个趔趄。
陆扬连忙回身扶住,低头却见满面泪痕。
沈紫玉心里眼里都是一片模糊,只剩下那个背影横亘在那里。旧事也好,来日也罢,都无法去想,只用尽剩下的力气拉着他不肯松手。
“我舍不下你……我把自己碎剐了千万遍……都没有办法……不要走……”沈紫玉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哽咽半晌语无伦次。
陆扬胸口如遭重击,几乎把持不住。可事已至此,却又奈何。勉强定了定神,扶她坐下,慢慢地道:“紫玉,我没有办法挽回我师父做的那些事情。血海深仇,是我从前看得太过容易,不该勉强你。我向来随心所欲,这些事情想做便做了,并不后悔,也跟旁人没什么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若定要记着,便当是做弟子的替师父弥补一些过失吧。”
沈紫玉早已泪如雨下。
“你既有了归处……却又是何必。”陆扬伸手按了按眉心,想驱走鼻子里的酸涩,一出声却是嘶哑的。“他……”那个名字在舌尖绕了一遍,仍旧没能够说出口。“他至少不会在这上面让你为难,你们确是……志同道合。”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沈紫玉昏昏然一句也听不懂,疑心自己又坠入了梦中。
陆扬又如何有勇气再提,心下早已乱了,脱口道:“便当你我从未遇见过。”
一语出口,两个人都呆住了。
沈紫玉面如死灰,慢慢松开了手。
一室之中,只有两个人起伏的呼吸声。
“什么人!”陆扬猛然一惊,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向身后掷去。
这清净之地,竟有人不知不觉潜入,若有歹意,只怕沈紫玉恢复之前并不能平安。他存心立威,用了九成的内力,杯子在空中呜呜作响,却在半路戛然而止。
“哥——”沈紫玉显得有些慌张,叫了一声。
陆扬这才来得及回身。那个名字无法出口的人,大咧咧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杯子。二人愁肠百结,竟都不曾发觉。
“原来是你。”一瞬间陆扬已明白了。崖上点倒二人又一直未曾现身的神秘人,除了他还能有谁?沈紫玉自然是知道的,只有自己一直蒙在鼓里。
沈翎沉着脸,道:“你破戒了。”
沈紫玉苦笑,“迫不得已。”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
陆扬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适才竟有几分动摇。
人非草木,她又不是无情无义的铁石心肠,如何能不难过。屋檐下的三个人,终究是多他一个。
“秦大哥,”他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拱了拱手,“这里交给你。告辞。”
早已作别,本不必画蛇添足,他不敢看沈紫玉的眼睛,只想快些逃离。
“你站住!”沈紫玉看看陆扬,又看看沈翎,猛然醒悟,急道。
陆扬一怔,不由得止步。
“陆扬,你在想什么呢?”沈紫玉连笑带喘,几乎说不成话,“你认得他是谁吗?他是我……哥哥啊。”
陆扬心神恍惚,一时并未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发愣。
沈紫玉到这时候,一口气松下来便再难撑住,扶着桌角才要起身,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翎抢过去搭她的脉搏。
陆扬连忙拿过桌上的瓷瓶递给他,“这是解药。”
沈翎接过,却并不给她服下,顺手塞进怀里,抬头看见陆扬的神色,淡淡道:“她现在承受不起。”俯身抱起沈紫玉,见陆扬还横在当路,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之前不便言明,恕我有所隐瞒。在下,沈翎。”
陆扬如梦初醒,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翎已抱着沈紫玉转进里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