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心念急转,走出来拉住她,道:“这屋里呛得很,你不要进来。”
沈紫玉在门槛上被雁来堵了回去,一时并未看见沈翎,诧异道:“怎么了这是?眼睛红红的。”
雁来强自笑道:“是我闯了祸,打翻了药罐子,被炭气熏了——这不,误了你吃药的时辰,沈公子正生气呢,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竟不知道该怎样好了。”
沈紫玉噗嗤一笑,“好大的乱子。沈少爷,甩脸子给谁看呢?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讲。”
沈翎闷声闷气地道:“我把这里收拾一下,你的药还没煎出来,误了时辰不好。先回去等着。”
重逢以来沈翎总是有些别扭,沈紫玉已然见怪不怪,一时未觉出有异,还想说什么,被雁来拦住:“你身子方才好些,一大早怎么便出来了?这时节早晚都冷得很,莫要染了风寒。先回去坐着,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紫玉精神本有些不济,未曾想好如何开口,只得暂且作罢。
“师父。”乔乔低头跪在那里,只唤了一声,别无他词。
沈紫玉没心思理会,兵荒马乱的也没人顾得上问她,到了这时候,终究是混不过去了。
沈紫玉倚在床边,眼眸低垂,看着她,想着那些事情,倦意上来,什么也不想说。
“师父还在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呢?”
“师父说我知情不报。”
“我那时有几句真话,你也信。”
乔乔怔住,一时分不清她是认真,还是嘲讽。
沈紫玉看着她眼珠乱转,不知在盘算些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师父真的不怪我吗?”
“我从来也不曾责备过你,何来此一问?”沈紫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乔乔不知怎的心里越发慌起来,想好的话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瞧着你像是心里有愧?”
乔乔定了定神,道:“那天,我确是无意中看见了。”
“你看见了什么?”
“谢宁在汤中下毒。”
沈紫玉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认了,一言不发,等着她的后文。
“那时我并不知道谢宁做了什么,一时昏了,并未提醒师父留心。师父于他们母子有恩,再想不出竟能有这种事情。何况毕竟灯下昏黑,若是我看错了,或者他并无坏心,只是加些佐料,便尴尬了。”
“所以你只是不敢确定,又过分谨慎,这才看着我被人算计?”
“是。”
沈紫玉沉默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你今年是十三岁了罢?”
“是。”乔乔肚子里疑惑,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却也也不敢问。
沈紫玉掐着手指,似乎记起了什么事情,笑了一下,“这日子过得真快啊,那时候我自顾不暇,义父却硬要把你塞给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余家出了这档子事情,我想着你跟余家毫无干系,总是跟着我的好,便也不曾问过你的意愿。现在想来也是疏忽了。”
乔乔顺口道:“我自然是愿意跟着师父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沈紫玉顿了顿,俯身看着她,慢慢地道,“你不是不愿离开余家,也不是不愿跟着我,倒像是不愿我北上呢?”
乔乔愣住。
“所以盼着出点什么岔子,去不成才好。是不是?”
乔乔一颗心突突乱跳,低下头去遮掩自己的神色,结结巴巴地道:“师父……我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不敢说。”
沈紫玉淡淡地道:“你胆子不是这样小的。”
乔乔偷眼看她的神色,却什么也看不出,把心一横,说道:“我是担心师父。”
“哦?”
“我虽然年纪小,却不是全然懵懂无知,师父的苦楚,多少也能明白。师父放不下那个人,也放不下报仇。再回到辉州去,又有师伯在,我实在是怕……”
“怕我再寻短见?”
乔乔抬起头,用一双朦胧的泪眼望着她,“每次看见师伯的眼神,我都害怕。那种滋味我知道,怎么能轻易干休?师父本就在两难之间,可如何是好。”
沈紫玉听完,怔了半晌,方才道:“你放心,没有人能逼迫我做什么。”
乔乔见她信了几分,暗自松了口气,又道:“那么,师父是要在红叶馆长久住下去么?”
“我在此间还有些事情未了。”
“是因为那个人吗?”
沈紫玉不答。
“可我不能再陪着师父了,今日,是来向师父告别的。”
“为何?”
乔乔低声道:“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娘并未在家。奶奶只带着我和爹爹逃了出来,自此失散了。她那时还怀着身孕,却也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我想回去寻她。”
“你从未提过此事。”
“这两年师父自己尚且不得安宁,我怎敢提起。想来若是无事,早些晚些没什么要紧,若是不幸……早晚都无用。也是不敢——万一仇家不死心,还有人守着,却又是自投罗网。如今我大了,日子也长了,跟师父学的些拳脚多少足够防身,总是要回去看看的。”
她毕竟才十三岁,沈紫玉觉得不妥。可一转念,红叶馆已是非之地,接下来会如何难以预料,她本不该卷入其中。
这些话是真是假自己已没有精神一一分辨过去,更无力约束她的言行。九重天说来于她也是仇家,强留她在这里徒增变数,未必是好事。何况母女连心,于情于理,都没有阻拦的理由。
乔乔磕了个头,“我知道我对不住师父,只愿来日相见,师父能够原谅我一时糊涂。”
这个孩子,只怕跟自己当年一样执拗,沈紫玉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究无话可说,“你自己当心。”
“师父保重。”
一路相伴,轻易相逢,又忽然就散了。这世间的事总是这样变幻,来不及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