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并未阻拦。内侍引熙和入室,体贴入微地替她点了灯。
屋子并不大,却收拾得妥帖干净。只是伴驾,许昌平并未带很多行李,只有书架上寥寥几卷书册。熙和在桌前坐下,看到主人写的字,不由心生好奇,抽出赏玩。
那确是一笔好字,写的内容她却看不懂,只知道是什么经文。太子倒是会读些经文,她却读不懂那些西天译过来的梵文。
许昌平……他那个混账样子,竞然也礼佛吗?寺院禅房什么时候成了蛇蝎收容所了?
她想不明白,放下手里的字集,又往下翻了翻……书里却掉出了一幅画。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弯腰去捡,却有一道修长的指抢在她之前将那幅画拾了去。
“臣不知郡主至此,怠慢之处,万望见谅。”
熙和抬起头,见许昌平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低下的脸上浮起一抹不自在的惶恐,手中攥着那幅刚拾起来的画。
他这般紧张,她更是生了好奇之心。仗着他平日里十分纵容自己,便抬了手去,指尖尚未碰到,许昌平已匆忙将它敛入袖中,面色仓促,诚惶诚恐恳求道:“郡主,臣说过,郡主寅夜至此于礼不合。臣不忍郡主名声染瑕,还请郡主速速还宫。”
熙和嘶了一声,疑心道:“这个时候你倒是跟我讲起礼数了?白天戏耍我的时候,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她低了头,狐狸似的探着小脑袋,好奇地望入袖中:“画的是谁?许翰林不好好侍奉陛下,平白无故,又想着哪家姑娘?”
许昌平答得干脆利落,敷衍至极:“故友聘妇,臣要送贺礼。”
熙和嘴上不说,心里却知道他是糊弄自己,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逞嘴上功夫,她从来都没占过什么便宜。
她扁了嘴,偏过头去,冷冷道:“我来就是要告诉你,别以为你在背后说我的好话我就会感激你。你要是识趣的话,就去跟陛下说,你家里早就给你订了亲事,你贪慕荣华欺君罔上,自己去伏阙认罪,取消了与我的婚约,我自然会感激涕零,备份厚礼去谢你。”
许昌平心里一惊,愣了许久,才答:“臣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君罔上。”
“欺君?”熙和冷笑一声,冷眼望了他:“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
许昌平终于恍然,心中一动。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她自己都未察觉,眼底竟透出了些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他望着她,声音变得很温柔,哄着她道:“臣心何坚决——他日便是斧钺加身,臣也绝不会变节。”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那幅画,坦然递了出去。“爱慕你,是真的。所以陛下那里,臣不会回绝。纵是逆风之炬,臣也绝不会放手。”
她抬起头时,便看到了那样一双卑微又真挚的眼睛。他失神地望着她,喃喃道:“阿怜,你若嫁于我,我再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
熙和瞬了瞬目,她想不明白,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为何会变得这般痴傻。日后他自己回忆起,也会因为此刻的失语而悔恨吧?
她并未作声,捻起那页画纸,展开时,却犹豫了。
她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这或许又是他的另一个把戏,他或许是料定了她绝不会打开,又或许他原本就不在意。戳穿他,又有何益?若是他心中坦然,看与不看,又有何异?
方才听到他用广袖掩去了低微的咳嗽声,想来朱内人也不曾讹她。
又抹不开面子,便愤愤将画丢了回去。
“你以为你是东坡再世吗?谁要看你的画,自作多情。”
她转头便走了,那么干脆决绝,留他一人在房中,望着空荡荡的门庭,竟徒生出些怅然。
他望着手中那幅画,连自己都说不清,他是希望她打开,还是希望她不要打开。如此这般,是不需,还是不屑?
他自嘲的笑了笑,将画放到案上,忽然有些轻贱自己。
转身时,目光却瞥见桌上的食盒。
那不是他房中的东西,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盒糕。糕的样式他是见过的,皇帝在宫中赏赐过他,那都是郡主亲制,呈递御前的。郡主的厨艺是卢夫人亲传,陛下喜欢,她又有孝心,自然是常常亲奉羹汤的。
如今这是……来赔罪的吗?
许昌平看了看那个糕,想起她说的话——此地无银这种事,她怎么就做的那么大言不惭?
她是害怕……自己又变成笑话吧?
她一直都是个笑话。明明她是对的,他就是一条毒蛇,他就是来复仇的。只要她向陛下揭发,不仅再也不必见到他这个小人,还能彻底了断后患。她又为什么……
养蛇为患,不外如是。
跟蛇讲仁义,更是天大的笑话。
她天真起来,倒真是要把他给急死了。那么笨,日后若是被人欺负了,那可怎么办?
他捻了一块糕送入口中,低低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