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成婚了,她的夫婿是宣平侯世子袁世杰,待她很好。她还和婚前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看我,只是嫁为人妇终归不似在闺中那样自由,相隔的这一段时间是比从前长了许多许多,但还好,她来看我时都面色不错,是过的极幸福的。
而行宫里小苹和那个叫做陈安的护卫也成婚了,她没有娘家人,我便替她置办了厚厚的嫁妆从行宫出嫁,陈安家中也无长辈,小苹嫁过去后左右也无事,便自请仍在我身边伺候,晚间再回家。
我和卢熠卢十四郎的婚事也在我及笄后不久便定了,外祖和舅舅特意在我及笄后没几天便上表,当时曾氏尚未生产,她既没有心思作妖,父皇又因那个孩子充满期待,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和口舌劝说便下旨了。
卢熠半年前来到了京中读书,每逢休息他便会到行宫来,每次来时总会带一些小玩意,或是搜寻许久得来的一架古琴,或是颇有野趣的一束花,又或是一些我从未吃过的零嘴。看起来,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大家都这么说,只除了无意。他虽对于我要成婚一事已经接受,却还是十分排斥卢熠,每次他来,无意便躲了不见,不接受卢熠带给他的任何东西。我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每次都向卢熠致歉,卢熠倒是没放在心上,只说他幼时知道姐姐要出嫁,也是如此别扭,长大了便好了,还反过来劝说我不要责骂无意,一味逼迫他接受反而让他更加排斥。
此时我十七岁,康元二十三年,京中依旧是歌舞升平太平景象,勋贵人家仍是锦衣华服不知愁,而在京城之外便是另一片天地了。
自康元十六年起,便有地方上报省府有蝗灾,而省府官员因怕追责并未上报京中,只一味压制,灾情也未得控制,数年后便蔓延到周边,越来越多以种地为生的农民食不果腹,只能卖儿卖女,然而解得一时渴后仍不能活命,多地都有人饿死。后来瘟疫洪灾旱灾,各类灾祸竟像水中的葫芦,按住了这头,那头飘起,大魏境内没有灾情的州府竟没有几个了。父皇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几乎不可控制的局面,然而他竟然对那些渎职的官员的处置只是罚几年俸禄那样简单,民愤激昂,甚至有起义军揭竿而起,官兵的镇压也不过是压下了这头,浮起了那头。甚至已经有三五流民不知如何逃到了京城附近,也许是进不去城中,便在行宫附近活动,卫秦得了巡视的护卫通禀便增加了巡视人手和轮班次数,他自小便在军中长大,是跟他的两个哥哥上过战场的,他说万万不可忽视流民,一旦成群便不容小觑。
这样的局面虽皆因父皇用人不善,治理不得法而起,百姓的愤怒渐渐不可控,多个起义军的崛起,诸如此类的事情背后推波助澜的却都和我的诸位叔伯脱不了干系,他们本就对父皇的登基心存不满,如今更是看不上他,犹以韩王,沭王,康王,齐王为首。他们四人或屯兵自重,或封地富庶,都算是割据一方。怕都等这天下大乱的一天许久了,只等着上场的机会,看到一点火星便要放一把火,生怕这火烧的不够大。
也许父皇这个天子,并非天命所归,天下就快要乱了。
我闲时便翻阅一些山川志来看,有的时候也会漫无边际地想,天地辽阔,如果父皇当真不喜欢无意,这烂摊子他想留给谁便留给谁吧,我带着无意踏遍山河,饱览人间也未尝不可,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空想罢了,我和无意是嫡出的公主和太子,不管是谁继位,都不可能放过我们的,不杀了我们便已是难得,怎可能放我们自由,任何一个权柄在手的皇帝都不会让先皇的血脉脱离控制地存活在他伸手够不到的地方。
卢熠虽读书,却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迂腐书生,一次卢熠来的时候我正捧着一本山川志在看,正是说的韩王封地渭阳,便由此说起了外头形势。
如今各地天灾频频,蝗灾旱灾洪灾,竟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外头都说是上天示警,这天下该换个主人了,我问卢熠,卢熠却说了一些我不曾听到的事:各地多灾祸并不假,可农时本就有饥年荒年,如今正是在不好的年头里,这是四时轮转正常的事情,可偏偏有人将它带入天象鬼神之说,更有甚者,多地发现了所谓的神迹佐证了当今天子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说法,这些神迹背后的人显然是几位心有反意的王爷。而渭阳,自古富庶,算是附近几州的粮仓,这许多年韩王将渭阳治理的十分好,甚至在渭阳初现蝗灾时还曾亲下农田,将灾情第一时间便扼杀了,渭阳百姓无不对他感激涕零,多加爱戴,渭阳如今也算是一方百姓仍旧过的安稳的净土。在如今天下动乱之时,时有难民往富庶少灾的地方去,有些州府对于这些难民避之不及,韩王却下了令要有序收容难民进城,他自然越发是民心所向了。最重要的,卢熠说到此处有些凝重之色,他有同窗曾游历至渭阳,言谈间曾说起渭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竟能算是大同了,只因韩王不但对于百姓仁爱治下,还在于他治军极严,夜里城中巡查的将士,城门口站岗的守卫无一不是铁军模样,战时若有需要皆可随时上战场,这些军士尚且如此,那真正的实力又该如何?韩王如此厉兵秣马,只怕是司马昭之心。
我居行宫之内,虽有消息来源,到底不曾踏遍千山看世间万象,平日也只有一个卫秦能说一说,如今又有了卢熠与我们探讨一二,有的时候竟有受益匪浅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