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世家大族见兄弟当了皇帝,自以为飘了,不把自己当纯臣,也不把皇帝当皇帝,朝中以柳刘萧三家为首,成了掣肘皇权的几派势力。
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人?
林浅浅曾经听她的老父亲说过——二十多年前前朝皇帝昏庸无用,举国百姓仓惶,于是怨怼四生,樊笼破,乱世起。彼时还是前朝忠武大将的圣上毅然决然纵横连结了中原武林的江湖势力,区区两月便平定了四海军乱,攘外安内一事不落,如今不过二十年,转眼又是一片战火消匿的江山安势了。
可朝堂之中人心诡谲,几大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仍在,这些东西要梳理清除起来可不比阿娘手中的绣线疏清起来容易,林浅浅知道张姑姑的死只是一个借口和交代,背后的人是圣上。
否则除此之外,世间还有谁能够对太子身边的人下手,那么无声无息且胆大妄为;太子又是何等人,能够被那位九五至尊立为储君的,难不成真是个傻子?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刘家必除,柳家也必须敲打。
太子恨不得刘家满门陪葬,可其中还有一个九公主,他的亲姐姐,一个身在后宫之中却身涉朝局的女子,林浅浅知道的不多,只是隐约知道九公主与太子亦敌亦友。
前日宫外传来了消息——柳丞相病中担忧着孙女,病去如抽丝,却是药石罔顾,油尽灯枯,当晚去了,临去前书信圣上一封,让柳家全族回乡丁忧。
谁也不知道柳丞相是真的病死了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位历经两朝的老臣以己之命保得了全族老小,只是自此一去,太子妃在这京中便是再无至亲了。
“浅浅。”江侧妃忽然轻唤林浅浅的名字,语气有些恍惚:“阿婧的孩子没有了,你说沈从策他难过吗?有多难过?会比阿婧难过吗?”
沈从策是太子的名讳,林浅浅依旧低着头,不作她语,只是她突然想起阿爹教过她的一句诗——江山情重美人轻。
“罢了……”像是自嘲般,江侧妃轻笑一声:“他伤不伤心,阿婧都是伤心的。”
不久后又是转眼一年寒冬,大雪那日,满东宫的红梅都开了,寒雪里清香肆意,太子妃身子好了不少,只是依旧精神头不大好,御医说这是心病。
于是太子寻了满城的烟火,还从江南寻了绿梅特意送进了宫中。那日的烟火明艳而绚烂,夜空中仿佛开出了倾世的花,热烈得消融了寒冬里的冰雪,林浅浅从未见过如此盛景,心底欢喜之余却是难过——若是张姑姑能看到就好了。
可太子妃不领情,只看了两眼就命林浅浅关上了门窗,在门还留有一丝丝缝隙之前,林浅浅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门外阶上的那人,他连踏近一步都不敢。“婧儿,我曾说过要带你看盛京的烟火,你看啊。是不喜欢吗?”太子带着些呢喃的声音低低地自门外传来,带着如水的温柔。
“不喜欢。”太子妃却是冷言冷语地拒了他。
“不喜欢啊……那婧儿喜欢梅花,我听闻江南的绿梅开了,此物在北方甚是难得,我特意命人寻了六盆来,放在婧儿屋中添些美色可好?”
“不用了,我只喜欢红梅。”太子妃特意让林浅浅去灭了两盏灯:“我累了,你回去吧。”
林浅浅好奇地提起耳朵去专注外头的声音,过了很久,太子妃真的上床安歇了,林浅浅在门角处守着夜,才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还有轻轻踏雪的脚步声,以及少年轻声的低语:“小声着些,她累了,莫要吵着她。”
听见这番话的林浅浅,不由地看向床榻上的太子妃,心里莫名有些冲动,想说——娘娘,其实太子心中总是挂念着您的,您看他对江侧妃的冷面冷脸,再看看他对您的低声下气。
可是转念一想……挂念有什么用吗?
如今这番局面,难道不是有太子的助力?
连林浅浅都能看清,在江山皇权面前,太子妃总是第二位的。
她又想起了张姑姑的脸,想起了太子妃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罢了吧,这般强求姻缘的事,还是别去瞎做了,搞不好会遭雷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