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土壤虽然镶嵌在一起,但成分不同,每一格子都精细配比过,分别适配其中埋藏的种子,土壤下面布置着维持化学环境区隔的设备。大脑花了很多心思,对这些种子进行特殊处理,让维持低生命态存活,在人类设定好的时间开始生长。”秦知律平静地陈述着,“第一次集发芽的时间被设定为十年,也就是今年。为人类当年预期十年后的今天世界变好,或者即便没有变好,也该让这些植常生长繁育,留存下新的种子,再等待下一个十年。” 宁轻声道:“十年前,人虽然不知道世界到底朝哪个方向演变,但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风雪结束后的重建做打算。这似乎是人的本能——无论灾厄何剧烈,都不计价地将科学、文化、自然中的一切种留存下来,静待灾厄过去。” 安隅看着地上的一个个格子,“但都没生长,是还没到时候吗?” “已经到时候了,是出了变数。”秦知律说,“格子与格子之间的养分原本不应该互通,但边界却被打破了。” 尽管科学家当年已经对种子层层筛选,确保每一粒基纯净,但或许是当年科技还有疏漏,也或许人类从来没有真掌握诡象的本质,博馆出现了一颗坏种。 “原定的集破土日是7天前,但早在一个月前,93区就开始汇报异常。”秦知律继续解释道:“零星有人失踪,还有一些房屋、公共电缆突然倒塌甚至消失,地面开裂,夜里频繁小规模地震。这颗坏种不仅在一个月内掠夺了整座博馆的养分,还悄无声息地通过地下将手伸向人类活动区,以吞噬生命、融合质,来让自己壮大。” 安隅有些惊讶,“建筑也是的养分?” 秦知律点头,色凝重,“由于在这个月内,93区连续发生了几起普通的畸种入侵事件,所以没人联想到博馆。甚至,不久前附近的平等区出事,来帮助清扫,现在回想起来,也有一些异常现象被掩盖在畸群侵袭下了。” 安一直低头看着终端不语,安隅视线从他的屏幕上瞟过,看到聊天框上显示着葡萄的头像。 但发了一整屏消息的是安,葡萄一个字都没回。 安隅迟疑了一下,“那颗坏种……” “好在虽然已经拥有了吞噬力和一定的时空干扰性,但仍然只是一颗扎根在地上的东西,跑不掉,攻击性也有限,已经被唐风带队清除了。只是其余种子的生存状态被倒退回十年前,无论怎样人为干扰,至少半年内都不能按照原计划开始生长。而且……”秦知律顿了下,语气低下去,“也没有让生长的必要了。” 安隅点头,“或许还有未知的坏种在沉睡,全部销毁是对人类最安全的选择。” 安皱眉向他看过来,又被宁拉了一下袖子。 “说的不对吗?”安隅平静地看过去,“基畸变还没完全消除,而乱象已经超过基能解释的范畴。留存一切的前提是自保,但显然,人类在失去自保的能力。” 秦知律看了他一儿,点头道:“这也是上峰的意见。但,祝萄不同意。” 安罕见地主动开口,“支持葡萄。”他说着又转向安隅,欲言又止。 安隅问宁道:“他想说么?” 宁犹豫了一下,“他想问你,果把博馆变成饵城,上峰要为几个饵城人而清除所有饵城,你也认吗?” 安隅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秦知律,那人的侧脸依旧沉静坚毅,就像完全没见他的争论。 他收回视线,平静道:“当然认。这难道不是迟早发生,也应该要发生的事吗?” 秦知律突然开口打断道:“注意脚下。” 他已经深入到博馆中间地带,土地之上爆裂开大片粗壮的树根。就像所有基高度复杂的畸种一样,那些树根也透着五花八门的颜色——青绿,紫红,艳蓝……大地像一个死去的畸变者,血管脉络从皮下绽出,爆裂,流淌出里面曾经的血液和养分。 不同的是,从树根中爆出的东西是各种腥臭丑陋的尸块。被当成养分从93区吸纳过来的人和建筑在地下完成了融合,一眼看去,就像把人和建筑粗暴地放进揉面机里,血肉之躯和砖土钢筋发生了难以言喻的融合,畸形地生长在一起,变成大块大块说不出是人还是工业建材的东西,触目惊心。 爆裂的树根遍布半座博馆,丑陋畸形的尸块也就铺满了那些土地,处处都是畸态与腥臭,安和宁直看得双目空洞,安对着和一根电线杆完全糅合在一起的男人愣了许久,才被宁拉着继续往前走。 安隅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强烈的视觉冲击也让他心脏狂跳。 眼前无法名状的混乱在挑拨着那个东西的底线。 “这是一切的尽头吗。”宁喃喃道:“不止是生之间的基融合,就连生与质的界限都被打破。所有的秩序都将消失,一切东西混乱融合,归于彻底的无序,最终走向热寂。” 死寂的土地和满地荒诞的尸在无声中注视着发问的人。 许久,秦知律轻一点头,“是的。宇宙从混沌中来,迟早也将回归混沌。” 他顿了下,又低声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而已。” 安隅偏过头看着长官。不知是否错觉,他觉得长官的反应过于平淡了。 虽然秦知律向来都是这么冷静沉稳,但他此刻的语气就仿佛早已见过这样的画面,甚至,见过严重的。 安隅忽然想起,他曾说在95区看到过世界的终局。 安隅对世界的终局何不感兴趣,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自己短暂的一生。万融合,世界热寂,这些未来的灾难对他来说甚至都不面包店明天的营业额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