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是扬州人,许是那年发了场大水,年轻时来到这逃难来了,也不知是怎的,天天哭,如今眼瞎了,不怎么能看见了。”
翠翠至小都在李阿婆照看下,说起阿婆的故事来,是滔滔不绝的,半点也不带停顿。
今安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晒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听着翠翠的念叨,眼睛微微眯起,昏昏入睡。
她有些想念帝都里她的那张藤椅了。
翠翠继续念叨着,“阿婆也喜欢去山上的道观,不过也是奇怪,她也不是为了算命,就是在山上一待就是小半天。”
“如今腿脚不方便,也就很少去了。”
“这伍佰山上的道士讲究缘分二字,不过算的也准,今安,你若是想知晓姻缘或今后的种种,都可以去瞧一瞧。”
今安半眯着眼,袖子从手上滑落,露出纤细若霜雪的手腕,越发衬着娇弱。
红唇轻启,懒懒散散道:“我这人,不信命。”
翠翠听了,也只是轻轻的翘起了唇。
太阳晒着,今安的骨头都酥掉一半。
这几日她都着急着赶路,如今累的厉害,坐了不到一会,就犯困。
意识在沉浮,今安就想到了路宁止。
大冬那小鬼竟很早之前就知路宁止跟着她了,原来那时不时的看向她身侧默不作声,就是在看路宁止的神色,这一路上,都没有和她透露过。
真真是叫人伤心,不过,今安也不责怪,毕竟对象是路宁止,可以理解。
蓦然的,眼前一暗。
再次睁眼,就见一大早消失不见的路宁止站在自己的面前,雪白的衣袍勾勒出修长的身姿,在那一刻,那唇色淡淡的。
她仰起头道:“路宁止你遮到我的光了。”
温暖的光重新落在身上,今安直起了背。
眼中氤氲的水雾逐渐散去,今安在院中已经找不到翠翠的身影了,院中的树荫也偏移了几分,看样子,她已经睡了好一会了。
窥见路宁止眼眸深沉,今安看了许久。
她想起了昨夜翠翠对她说的话,“那人看你的目光和别人不一样,他对你情深意切。”
昨日带着路宁止出现在翠翠面前,翠翠而后就拉住了她的手,嘴上的笑带着一丝的调笑,问她:“这人对你是不是极好?”
“他虽然有些冷,但对人都是极好的。”想起他三番四次的救自己,今安如此道。
未失去记忆的路宁止是块冰,那已经失去记忆的路宁止就算带着一丝随和,但本质里却依旧冷硬,不可消融。
翠翠说的情真意切,今安觉得不大合适。
毕竟,她与他相处不过一月。
只见翠翠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他对你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让今安愣了一下,她到底是没看出什么不同。
不过既然有人说了,为了打消路宁止的念头,今安决定好好的与路宁止聊一聊。
坐的久了,今安的腿都有些发麻。
还未开口,那面前就出现了一红通通的冰糖葫芦。
香甜味道弥漫在鼻尖,今安仰着头看着路宁止。
清俊隽秀的男子是与这般烟火气的,并不相搭。
今安:“路宁止,你坐下来,仰着头,脖子疼。”
咬了口冰糖葫芦,虽然吃了别人的东西,今安觉得有些话,还是一定要说明白的。
遇事遇人,都要当断则断。
“路宁止,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了那个名叫臻臻的人?”
路宁止轻轻的摇了摇头。
少女说话是极其认真,一字一句里都是无以相对的重量,在心底砸下了不得平静的涟漪。
可臻臻就是臻臻,不是别人。
见人明白知晓自己的意图,今安将乾坤袋中的果脯又拿了出来。
既然他送她葫芦,那她就送他果脯,礼尚往来。
“呐,这是我做的。”
果脯今安是做了不少,乾坤袋里的时间是停滞着的,做的果脯放在里面,是不会轻易坏掉的。
路宁止顶着今安的视线,打开了布袋。
“很好吃。”一小块的梅子落在口中,路宁止道。
今安弯了眉眼,嘴角漾起清浅的笑。
“路宁止,我不是她。”不知怎地,今安又补充道。
路宁止指尖一顿,面上依旧是云淡风清没有丝毫变化。
*
“今安,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山上去?”翠翠的手臂上挽着个篮子,对着正与路宁止对弈着的今安问道。
棋盘上黑白棋子相交,似触及便可窥见其中肃杀意味。
翠翠不懂棋,不过看向今安手中白棋子在手中摩挲,半天不见落下,就知,她定是下不去了。
犹犹豫豫的落下一子,今安盯着路宁止修长的手,一眨不眨。
这局棋,她布局了很久。
此刻,白子呈颓势,黑子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掌控着局势,不过,瞥向一处时,路宁止视而不见。
落下一子,全盘皆输。
今安手执白棋,嘴角上扬,眼睛里是亮晶晶的,“路宁止,我赢了。”
如葱段似得手指将白子放入棋盘,掷地有声。
“路宁止,你欠我一个愿望。”
这棋他怎么也逆转不了的。
路宁止也不言其他,只是道了一声好。
今安同翠翠一同出了门,而路宁止则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枚黑棋。
黑子落入棋盘,搅动一番风云。
一时,又是一生机。
白子死,黑子生。
*
“你刚刚同路公子说的是什么?什么愿望?”
“对弈输赢不是要有彩头吗?这就是彩头。”今安笑笑的解释着。
大冬也竖着耳朵听着。
伍佰山不高,是一眼就可以望得到山顶。
山路蜿蜒,两侧是望不到头的树木,一片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