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门,今安似想去何事,便顿住。盯着路宁止的眼,找出了白练。如今这双眸如今实在是扎眼,还是遮住的好。
人言可畏,小心为上。
入魔这一词就不好听,路宁止身份又不一般,若得有心人利用,又是麻烦。
今安抬头见路宁止,他也在看她。
是不假掩饰的昭然若揭,炙热滚烫。这样的眼神到底是为谁呢?是那个已经离去的人,还是站在这里的她?
今安愣了一下,拍了拍路宁止的手。
手间白练柔滑,今安轻声道:“路宁止,你低头。”
盯着人看的路宁止便低下了头,无半点不悦。
玄衣黑发,青年的眼一点点被她遮住,露出消瘦的下颚。
着水墨衣衫,长身而立。冰凉的眼神被白练遮盖住,从而显得有些淡泊随性。
入魔之人,人人喊杀,只是面前的人不同。
她见过他挡在所有人面前,以己身阻挡妖邪,他不是嗜杀之人,在她面前,他是个好人。
入魔又何妨,今安握住了路宁止的手,用了力气。
她不是没见过入魔后人的模样,府中人出任务,有的怕她在府中无聊,总会带着留影石给她记录途中所见所闻,奇闻逸事。而有的影像会因一时不察,夹杂着血腥画面,其中便有人入魔后的场景。
双瞳充血,意识癫狂,逢人乱砍。今安亲眼目睹那入魔的人将那个爱吃桃酥的小姑娘抹了脖子,血喷涌而出,小姑娘的眼睛睁的很大。
今安记得初遇到她时,她目光炯炯,就算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也很有精神。
只是那时却没了光亮,小姑娘叫月牙,临行前还说凉州糕点好吃,要为她带点回来。
那个心心恋恋说要成为她左膀右臂,学些本事保护她本身的月牙,死在了凉州的漫漫黄沙上,与月光一同消失在白日里。
今安至那时就讨厌着世上入魔的人,恨他们手染鲜血,残害无辜之人。
只是,路宁止是不一样的。
今安视线落在丝绢上,虚虚的没有落点。
*
来到路云倦的院子里,今安瞧见了姜以与路千蔺。
对比路宁止现在可行走自如,面色红润。对比上看,倒显得路千蔺伤的却比较重,俊朗的脸是面色惨白,透着孱弱。
今安:“你之前是去哪了?”
这句话是对路千蔺说的,却引的站在一侧的姜以整个人都僵住。
“我去寻柳扶白的身影,遇到了奇怪的人,是一个女子和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
路千蔺见今安气色平常,那一直未悬下的心也就放下了。如今回想那两人的身影,竟然觉得有几分怪异,那记忆中的女子的身影居然半分没了印象,只有男子的轮廓还恍若昨日,历历在目。
这番话让今安蹙眉,女子和男子,应就是林姨和叶青衣,他们怎么在此?
难道说妖邪入伍佰,还有他们的手笔,他们究竟想如何?
眼睛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了姜以身上,透着凉意。
天雷引身,护伍佰百姓安然无恙。
路千蔺看向路宁止的神色中,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
几日前他只觉得路宁止愧于路氏,流浪在外,路氏出事也不回来,不配冠以路姓。六十年前又因一女子而废弃天赋,终日混混度日,困于情爱,愧对师门。
可这样的人,却与危难之际,站在前方,将众人护在身后,明熙君没他心中不堪,是他偏颇。
今安思绪是被出来的路云倦给拉回的。
“几时出发?”
“现在。”
路云倦说完,就见路千蔺白着张脸对他行礼,动时扯到了身上的伤,不住的皱眉,便关怀道:“你如今受伤,还是在院中静养较好。”
路千蔺恭顺的低下头,却未应下,只道:“千蔺愿同行。”
姜以眼皮一跳,低着头。
“这一路太长,伍佰如今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你同我一道,不大妥当。”
利与弊通通摆在面前,路千蔺心中所想说的一切,都皆化为一句是字。
他确实无任何理由同行。
姜以心中到底不安,抬起了头。就见今安从她身侧走过,步履轻缓,眼神半分未给她。心中竟生出庆幸,而后又是巨大的空茫。
眼见今安身影从眼前离开,姜以侧在身侧的手才缓缓松开。
她本是想,今安若是质问,谩骂,她都可接受。
只是一字不语,那会是如何?
应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回旋余地,再见便是陌路人的毫无关系。
*
九日后,今安一行人才赶到了重阳宗玄宗。
郁郁葱葱的古树将石门上的玄字隐隐约约遮住,今安仰着头,一时竟觉颇为熟悉。
长阶直入山间缭绕的云雾,不见山顶。
“这是要走上去吗?”
“山下有阵法,不用那般波折。”
今安迈步一瞬,手便被路宁止握的极紧。与此同时,她也发觉,那拉住她的手在抖。
青年薄唇紧抿,脸色变的极差,缚住眼的白练随风飘荡。
他的手正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前进一步。
他在害怕。
玄宗今安也只是知晓几分,是修仙之人敬仰的存在。这一路上,她也从路云倦口中得知路宁止与之的瓜葛。
幼时拜入昭宥君上门下,成为唯一的亲传弟子。修仙之路上,无人可比,天资卓越。十六岁登上宗门大比,夺得魁首,名扬十六州。
玄宗应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为何害怕?
今安不明白,却也知如今陆宁止发疯,不是好事。越是正统,便越会忌讳入魔一事,认为弟子无能,心术不正。
路云倦对她说过,她在路宁止心上是不同的,她若想的,他便会无条件的遵循。
心间一动,今安环抱住了路宁止,感受他心间跳动,轻声道:“路宁止,别害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