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渐渐落幕,紧接着,是响彻云空的噪杂声,有锣鼓,有呐喊,有铜钹......但凡能发出声音的物件都在奋力碰撞,锅碗瓢盆,棍棒锤头,合成一曲杂乱无章的交响乐,轰轰烈烈,高呼雀跃。
伴随着交响乐,东城城门大开,人流潮水般涌出,犹如洪水猛兽,撒了欢儿地跳跃奔跑。青壮男女,老弱妇孺,无不重复着类似的话:打跑它,打跑疫疬之鬼。
人群冲过来,提着明晃晃的灯笼,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发出急促的声响,散向四面八方。展开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每一棵树,每一丛草,每一片地,甚至每一块石头,都是人们驱逐的对象。对着那些事物用力发声,吆喝,唯恐错过藏匿的疫疬之鬼。
孩子和老人们最认真,翻开草皮,扒拉出睡得正香的小虫子,大声喊:
“打跑你,疫疬之鬼。”
小虫子抖抖翅膀飞走了。孩子们跑去追,一把被家人拽了回去。
“宗志,宗志。”
姜雨芫赶在人潮来临前,大声呼喊,到处寻常姜宗志。
欧阳道川吹了几声口哨,没有召来胜将军和灰狼。他意识到一定出事了,装作不露声色的样子,来到姜雨芫面前:
“雨芫,别着急,我带你去找。”
拉起姜雨芫,走过一片荒地,穿过小树林,借着不远处的灯光,看到前面影影绰绰似有活物。
那活物正朝这边移来,时而显得灵动,时而显得笨拙。
再近些,方看出似一个人过来了。
他后面跟着三条影子,一个最慢,走走停停。一个快些,也是走走停停,走得倒快,但时不时停下来等着最慢的那个。一个最快,猛冲过来,却是灰狼。
不用说,后面俩就是姜宗志和胜将军了。
欧阳道川早认出灰狼,灰狼也看到他和姜雨芫。
灰狼先顾不得欧阳道川,纵身一跳,扑倒前头那个人。
可是,扑了个空。
四爪着地,叼一嘴藤曼枝叶,咬得死死的,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姜雨芫惊叫一声,还没看清怎么回事。
欧阳道川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捏个剑诀,朝灰狼脚下的地上一指,一道光劈开泥土。
灰狼就势往上一拽藤曼,竟从地里拔出个人来。胖胖的一个,斜躺在地上,头顶生一丛藤曼,还咬再灰狼嘴里,毫不松懈。
“欧阳哥哥,你的法术真厉害,降住了小妖怪,教教我吧,我也要捉妖。”
姜宗志牵着胜将军拍手叫好。一边说一边大声喘气,紧赶慢赶没错过精彩的一幕。
欧阳道川摆摆手,脸上十分受用,嘴上很是谦虚:
“没什么大不了,这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妖,我略施破土之法就逼他现身了,以后教你便是。”
“姜宗志!”
姜雨芫严厉呵斥: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是怎么说的,半天不见人影,不老老实实待着,满脑子乌七八糟。就你还想学捉妖,捉哪门子的妖,被妖抓了还差不多,我告诉你,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就...就拿藤条狠狠抽你......”
跟从土里揪出来的那个人相比,姜宗志俨然才是姜雨芫最担忧的那个。
姜雨芫一顿直白的训斥告诫,看得大家都愣了。
欧阳道川,胜将军,灰狼,连那个小妖,都不敢大喘气,仿佛自己也是被训诫的一员。
最尴尬的当数姜宗志,他既不想挨训,也不敢打断姜雨芫。
暗戳戳指着灰狼嘴下的小妖。成功地转移了姜雨芫的注意力。
姜雨芫上前一步,睁大眼睛,努力看小妖的模样。
欧阳道川默契地点燃一截枯枝,照亮小妖的脸庞。
“春花。”
姜雨芫从喉间发出沙哑的呼喊。
惊喜,悲恸,不可置信,久别重逢.......
混乱的情绪搅动姜雨芫的思绪。
春花冻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不是安息在戏台下的土洞里吗?怎么又回到了人间,来到姜雨芫的身边?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白白胖胖,浓眉大眼,从身材到样貌,不差分毫,活脱脱就是那个春花。
惨剧,再一次在姜雨芫脑海里重演,当然,还有姜宗志。
姜雨芫靠得更近些,企图看得更真切。
欧阳道川拉住她,理智地泼了一盆冷水:
“她不是春花,雨芫,宗志,真正的春花死了。他是个地精,只是长得像春花。”
泼了个透心凉。泡影碎裂无痕。
姜宗志似乎从欧阳道川的话中找到了答案,坦然接受事实,注意力转向那个地精。
地精神色紧张,似乎非常害怕,微微颤抖着,努力缩着身子,尽管他是个大块头。
姜雨芫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无论人,无论妖,容貌万千,或有相像,眼里的光,终究是不同的。
“嗯,是啊。她不是春花,只是长得像而已。”
姜雨芫撤回倾向地精的身子,一点点把自己从过往的时光里拔出来,如刮皮割肉,生疼生疼。
姜宗志弯腰伸手想戳戳地精的大肚子,出于谨慎,指尖还没触到,便收了回去。好奇地问欧阳道川:
“欧阳哥哥,地精是什么怪物?”
地精更是害怕,尽力吸住肚子,躲避姜宗志的手指。见姜宗志拿开手,放松的肚子才又鼓成了球。
欧阳道川笑呵呵回答:
“地精是一味药材,且是上好的药材,你们立了功啦。正好拿他给灰狼治伤,还能给你姐姐养容颜补气血呢。”
说着,俯身从灰狼嘴里拿出那撮藤曼,提溜起地精,抽出一把短刀,作势要给他开膛破肚。
地精大惊失色,四肢乱颤,口里发出呜呜的怪声,拼命挣扎。
姜雨芫于心不忍,摁住欧阳道川手里的短刀:
“你说他就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妖,何必作弄他呢,放她走吧。”
地精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