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悄然在军营中快行,穿过黑旗军,来到青旗军。
青旗军中青色军旗飘摇,士兵来来往往,既不像赤旗军那么性情狂野,也不似黑旗军那般行踪飘逸,多是悠然自得。
阡陌沿着边角溜过,关注每个士兵,巴望从他们的言行里找出姜宗志的踪迹。但是青旗军中多是近乎成年的男子,没见着一个与姜宗志年纪相仿的孩子。
正当阡陌失落之际,耳听得两个士兵闲话,提到姜宗志在校场练习骑射,匆匆赶过去。
校场周遭树荫浓密,里面平坦宽阔,兵器架上摆满各式兵器,不少士兵在此操练。
阡陌寻寻觅觅,沿着校场走了小半圈,忽见一匹栗色的大马奔驰过来。
细一看,惊喜万分。
马背上的少年不正是姜宗志嘛!
他□□俊逸洒脱的正是胜将军。
多日不见,胜将军添了许多威武的气势,身形变得壮硕,体态矫健,活脱脱一副常胜战马的样子。
姜宗志也如胜将军般变得健硕,也长高了些,全不似从前那个柔弱的孩子。手持长弓,背着箭袋,增了几分男儿气概。
胜将军最先发现阡陌,撒欢儿跑过来,张口嘶鸣,像是在跟阡陌打招呼。
姜宗志初始有些懵,待看到阡陌,不胜欢喜,挥舞着手里的弓,大喊:
“阡陌!阡陌!”
到了近前,不等胜将军停住,立即翻身下来,扑向阡陌。
阡陌喜不自胜,迎向姜宗志,刚要化作人形唤他一声,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
“宗志,不要急。”
心里一紧:银牙!他怎么在这里?
没有思索的空隙,姜宗志张开双臂扑了过来。
阡陌没料到,这小子不仅长个了,身子更比从前重许多,一下子将阡陌扑倒了。
别看姜宗志模样变了,内里其实还是个孩子,尤其在阡陌跟前,狠狠地搂紧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阡陌,阡陌,你还好哇?只你一个来了吗?姐姐呢?姐姐来没来?她还好吗?我想你们,想死我了。”
阡陌被他勒得快要窒息,但完全不觉得痛,心头反而涌上一股无须言表的幸福。只是当姜宗志问到姜雨芫时,幸福里掺入一丝丝苦涩。好在,她还是狐身,可以选择沉默。
姜宗志没有一点儿放手的意思,直到一个沉闷的声音灌进他耳朵:
“小鬼!”
这声音浑厚阴沉,教人听得不寒而栗。
姜宗志闻声,立马放开阡陌,转身站定,朝跟前两人深深作揖:
“鬼师父。”
此时,校场上练兵的人都已悄然退下,偌大的场地只剩他们几人。
阡陌在姜宗志身后站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银牙,一个是身着铠甲之人。
那人比银牙还高大些,面容枯槁,肤色干皱,呈烟灰色,犹如从坟墓里扒出来的死尸,两只眼珠皆是烟灰色,陷在没有眼皮的眼窝里,不能如常人般灵活地转动。头戴一顶首面盔,上头系一撮红缨,格外鲜艳。
看那模样,和无往说的没有差别,定是鬼将军无疑,阡陌心里咯噔一下,想到要是拿掉红缨盔,里面残缺的头颅和脑浆会更加骇人。
姜宗志竟称他为鬼师父!
阡陌不由自主地绕到姜宗志身前,护住他。
鬼将军烟灰色的眼珠向下移了移,干硬的嘴巴一张一合:
“这只狐兽是你带来的吗?银牙。”
姜宗志张口欲言,银牙插口:
“不听话的家伙,不是让你跟着曼娘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姜宗志一头雾水,看看银牙,还要开口。银牙朝他挤挤眼,弄得姜宗志更懵了。
鬼将军无视银牙的小动作:
“小兽你带走,管好它,莫要再擅闯我军营。小鬼留下,即便你曾为他续命,也由不得你带走他,我要对送他来的人交代。”
银牙无奈一笑:
“也好,我近来无甚空闲教导他,宗志在你这里还不错。等把你养大些,多教他些本事,我再来接他们姐弟俩。”
“这话你找该说的人去说。”
鬼将军一点儿不给银牙情面:
“告诉帝姬,为时尚早,按兵不动。”
眼珠从银牙身上转到姜宗志身上。
姜宗志被鬼将军的眼神震了一下,躬身作揖:
“鬼师父,我这就去练骑射。”
鬼将军的语气柔和许多:
“银牙救过你的命,帮你保住肉身,这份恩情你要铭记于心。他要走了,你与他多说几句话,晚些再练习。”
姜宗志答应着,恭送鬼将军离去。
鬼将军前脚才走,后脚银牙就朝阡陌飞出一脚:
“没人了,现身罢。”
姜宗志刚要护住阡陌,阡陌早从银牙脚下抽身,摇身一变化作人形。
看着淡青色衣衫的阡陌,姜宗志简直呆了,带着几分讨好的姿态:
“阡陌,你在东鱼谷成仙了么?果然做了神仙更好看!”
没人在意姜宗志的言行。
银牙斥道:
“私自出谷,擅闯军营,小狐仙,你这样沉不住气,将来能有什么作为,拿什么护住雨芫和宗志。”
阡陌无惧银牙:
“银牙,我们入谷后,你便一直留在此处罢?如今又想带走宗志,到底是何居心?”
银牙不屑于答复阡陌:
“这些话我只与雨芫说,东鱼谷的日子看来还不错,短短几日,你便可修为人身,果真是仙家福地,想来雨芫在谷里也是平安顺遂的。可惜我却进不去,不得见上雨芫一面。往后岁月漫漫,没有我在近旁,雨芫难免觉得孤寂无趣。小狐仙,你只需告诉她,我会早些接她出来,带你们到涂山去。”
姜宗志看着银牙那略带哀怨的表情,装模作样摇摇头:
“唉...银牙,我知道你对姐姐好,帮了我们许多,还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