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洗澡,就换了睡衣睡下了。往常坐长途飞机,他会在飞机上睡觉,下飞机后,他可以直接回公司工作,或者带刘美华去酒店吃大餐,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这一次,他没有睡。他心情复杂,睡不着。他想起了上一次,杨倩发现他出轨小薇后的态度,她狠狠地咬着他的胳膊不松口,狠狠地用无力的拳头捶着他的胸,她在半夜里轻轻抽泣。他知道那是一种恨,也是一种爱,或者是,即将要转化为恨的爱。他想到了杨倩陪他去香港一起谈生意的情景,那时候,他很艰难。她就那样陪着他创业,陪着他在公司吃方便面。他甚至记起了刚和杨倩谈恋爱那会儿,为了省钱,他们没有去植物园爬山。他们随意找了一座山,等下山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山的另一面是一整片的坟地,一个挨着一个。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无意间踩到多少座坟墓的边缘,他们终于下山了。下山后,杨倩回头,深深鞠躬说:“对不起,不是有意冒犯,请原谅”。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对这个女人好,好一辈子。他还想到了,杨倩曾经因为小薇,要求和他离婚。他为此深感痛苦,他曾经下决心,再也不会背叛她。可是,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面不再想她,不再惦念她,甚至不想见她。只有今天,一整天,在飞机上,他都在想她,因为她发现了那封情书。他感觉他要失去她了,那个他心里最善良的女人。他有点儿懊恼,他过去忽略了杨倩,很久没给他们打钱了,快一年了吧,对,明天到公司,就给她打钱过去。最后,他安慰自己,一个纸条,几个字而已,并不代表什么,她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什么,如果她质问,就不承认。然后,他在心里祈祷,希望她不会知道的更多。
他没忘记昨天飞机上的决定,一到公司,就马上通知财务给杨倩汇款,昨天本来想汇十万,今天改主意了,汇十五万。他虽然迷恋其他女人,可是他从来没想和杨倩离婚。这个女人,陪他共同创业,一起吃苦,还和他生了儿子,哪能说离就离呢。虽然,她不愿意再和他生一个孩子,也不至于要和她离婚。
他这样想,杨倩却不是这么想的。杨倩想的是,如果离婚了,她该怎样生活,她正在计算着,加上这十五万,她的房屋按揭还差四十几万,如果离婚了,是不是需要卖了国内的一套房子给还上,这样可以少付一些利息。
下午,杨倩如约到了标签设计公司,和设计师谈论设计酒标的事情。返回的时候已经是三点,这是去学校接孩子的时间,从这时起,她接下来的角色都是妈妈。今天是星期三,接了孩子要带孩子去学钢琴。钢琴课后,杨倩给小毛煮了方便面。小毛很难得一次吃到方便面,很开心。两个人的生活就是简单,孩子吃饱,全家不饿。
杨倩仍然记得,一年前,她决定返回澳洲,并定了单程机票的时候,她的假设单子上的最后一项写的是:如果他找了其他女人—PR后离婚。之所以是最后一项,是因为她觉得这将是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情况。既然不是毫无预料,目前,她也不至于崩溃。
在经历了几天的痛苦煎熬无法入睡后,她的生活看似已经恢复如常。每天七点起床,准备早饭,儿子午餐,然后工作。下午不忙的时候约朋友到华人区买菜,然后,一起到咖啡厅小聚。她们谈论的话题,当然是男人这种生物给女人们带来的痛苦,哪个补习班的写作老师最有名气,哪个俱乐部的篮球教练超级专业,当然,还有在拿绿卡的漫漫长路上,谁被骗了,谁被拒了,谁拿到了PR然后离婚了,双证同拿,谁拿到了PR立马回国定居了,至于五年住满两年才可能续签下一张五年绿卡的事儿,两三年后再说吧。
除此之外,她又多了新的生活规律。几乎每天送孩子上学后,她都会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发呆一会儿,如果遇上刮风下雨,她就倚在沙发上傻傻的望着窗外的大树。晚上睡不着,她就起来喝杯红酒,如果半小时她还是不能睡,她再起来喝杯羊奶,万一还不行,她就喝一片帮助睡眠的药片。除此之外,她还多了一个半夜醒来并且醒来就不能入睡的毛病。凭借她粗浅的中医知识,她知道,她肝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