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隐入客栈之内,徐子澜还未从刚才那道杀戾的冷气中清醒过来。
这位老人看着与宋弋清熟识,要不然怎会知道她姓宋。
自日落时分与那白胡子老人碰面之后,宋弋清便遁入房门,再未踏出一步。
几人围坐在案板木桌上,眼神总是似有若无的抬头瞟向二层房门处,戚明轩纳闷:“下午那老头到底都跟你们说了什么?人算命都是阿谀奉承说尽好话,偏偏他算出来三个大凶相,你们难道就没把他那摊砸了吗?”
徐子澜食欲不振,面色颓靡,清眉秀目中满是对宋弋清的关切。
晏无邪回想宋弋清那时煞白的脸色,以及凌绝的寒气,隐隐还脊背发凉:“砸,她当时都想把那老人砸了!”
人不在,但话茬儿还在,就戚明轩这种好奇心重的人,心里完全憋不住事儿,又瞥了眼房门处,靠近晏无邪,低声秘语:“你说,那个晏无烬,就是你那个天祖……”
如若谈起这事儿,大家就兴致勃勃、情绪高涨了,不自觉挺立了脊背。
“和宋弋……宋姑娘,他俩……?”直呼名讳不太礼貌,宋弋清好歹也是活了三百年之人,怎么也算是前辈,但让戚明轩唤出来,有些难以出口,还是叫了尊称。
戚明轩:“九州之内那个传闻大家都听说过吧?就永宁王晏无烬的。”
徐子澜其实也对那位青阳永宁王晏无烬有所耳闻,那位永宁王广为流传的除了他当年的骁勇,就属风流史了。
“听过。”暗离经过布偶那事儿,对戚明轩倒也没此前那么剑拔弩张了,一剑之仇彻底散灭。
“传闻那位永宁王晏无烬,三百年前他还是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有勇有谋、器宇不凡,又有帝王将相的睥睨之气,当年六子夺嫡,他虽已贵为太子,但依旧对那些个皇室兄弟杜渐防萌,在他未登位之前,大多皇子就落得惨败身死的下场,可就在……”
戚明轩顺着话往下接:“在他即登大位之时,竟禅位当时唯一存活的六皇子晏无珘,说是要得道修仙。当时修仙可不盛行,大家都以为他魔怔了,但晏无烬心意已决,一心问道,无心朝政,朝野上下对他是怨声载道,而后才应许六皇子晏无珘为帝。”
往事玄幻虚浮,暗离也不知真假,但也有惑心和不解之处:“你说他当年废那么多心思,整死了那么多人,他又说他不想当皇帝,这在别人看来,不是有病是什么?”
对这些宫廷和江湖秘闻,戚明轩向来知之甚多:“坊间盛传,都说他潜心修道是为了个女人,被红颜祸水迷了眼。”
如若真是为了个女人,暗离回想宋弋清那般天人之姿,皎然如月,清冷脱尘,一颦一笑却有勾魂夺魄之气,也觉得晏无烬应该,她若是男子可能也会一见误终生。
徐子澜越听心头越是烦闷,也不知为何,宋姑娘好似很受人喜欢?
再论起往事,大多是后人杜撰夸大其词,戚明轩觉得还是问问晏无邪,这个与晏无烬关系甚密的青阳殿下:“晏兄,宋弋清,当真就是当年,让你天祖舍弃皇位、一心修道之人?”
晏无邪眉头紧蹙,一如初见时那般阴沉高深:“我不清楚,我与你们所闻也相差无几,问过永宁王,对于那女子,他也从不多言。”
“我只知道,他寑殿中有一轴画卷,他日日描摹抚挲,我也是偶然撞见过一次,隔着老远窥见画上之人,上面——是宋弋清。”
戚明轩险些拍案而起,见惊动了其他桌酒客,才又收了声:“所以永宁王真的是为了宋弋清才禅位修仙的?”
再望向那扇门时,戚明轩眼底的赞仰之情溢于言表:“宋姑娘,厉害呀!”
徐子澜竟不知这往事如此玄乎,本以为只是一段胡诌谬言,没曾想还真是如此,永宁王当年贵为太子时的谋略可是史书流传,这样一位帝王气之人,居然……
“唉~”戚明轩又情绪多变的叹了一口气:“正可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呢,永宁王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话还未说完,余下四人杀气、迷惑、冷冽的目光就投了过来。
晏无邪目溢凶光:“他还没死!”
暗离也是明里暗里的嫌弃:“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少说,你这要到了人家的地盘,人迟早得把你作为质子一顿虐待。”
戚明轩深知自己又说错了话,立刻紧抿嘴冲着晏无邪傻笑。
忍不过片刻,不让戚明轩说话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不对。”
“宋弋清不是有夫君吗?就葬在巍冥山的那个。宋弋清连晏无烬都看不上,她亡夫是……?”
谜团太多,处处让徐子澜心情郁愁,盯着已经冷了大半的饭菜,更是没有一丝握筷的欲.望。
宋弋清侧身踏坐在大敞的窗前,银丝般的月光如银河瀑布洒入天际,给原本黑雾萦绕的无垠天空增添了几分色彩,只是皎月太过孤清,总是裹着一层疏离气,冷得人刺骨。
屋内未掌灯,宋弋清怕玷污了这份景色,酒坛中的酒已尽,是临走前落渊赠的仙人醉,因为饮了酒,身体灼热,意识也逐渐迷蒙,耳畔挥散不去的是叱乐仙人那番话,竟同三百年前那场画面相穿错。
-(三百年前)
宋弋清一袭青衫娇俏婉容,眉目微皱,双手堵住双耳,与一旁的书祈珒胡搅蛮缠:“我不听我不听,你别跟我说教,大不了我等下让师父和书析伝给我买,”
说时迟,宋弋清转身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师父和书析伝,全然不顾当街人口多,就是一声:“师父。”
宋弋清有一位师父,书寻,是亓云山的一位道士,宋弋清是近日才拜入书寻门下的。
书析伝是宋弋清师叔的徒弟,因师叔去世,把他交付到了书寻手中,有个照应。
宋弋清朝着二人小跑而去,高一头的少年一身素白帛衣,瞧着奔来之人眉眼就是不自觉弯蜷,澄澈如水的清眸中还带着克制的紧张。
书析伝和书祈珒不一样,他长得白净秀气,算不上多俊俏,但看着就顺眼倒是一点不假。
“师父,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了画本,是新的。”
宋弋清就那些个爱好,不喜欢胭脂水粉和糖人衣裙。